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天亮時雨漸漸停了,空氣潮濕,葉星河睜開眼,望見窗外的樹葉已經泛了黃,瓦檐下雨水滴答。

“你醒了。”坐在桌旁的薛樂放下書,走上前去端詳,“感覺還好嗎?”

葉星河張了張口:“長風呢……”

“放心,你的二叔和弟弟在他旁邊照看著。”

“那他怎麽樣了,後來清醒過來了嗎?”

薛樂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正如你所看到的。”

葉星河的眼神黯淡了,真相終究不容逃避,她沉默地點頭,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

“你身上的衣物是婢女換的,我只是在旁邊守著,怕你有什麽事。”薛樂主動解釋道,“昨夜下了場大雨,今早的空氣清爽,所以我開了窗子透氣,你若是覺得冷了,我再去關上。”

“沒事,開著吧。”葉星河道。薛樂的關懷之情顯而易見,她豈會看不出來,思索再三,她才試著開口:“我記得……我和你相識之時也有一場大雨?”

“是。”薛樂微微一笑,“在十年前的試劍大會上,那天也是突降大雨,我倉促中躲到一處房檐下,恰好你也在那兒躲雨,我們就漫無目的地閑聊了起來,一直等到雨停。”

“薛樂,”葉星河注視著他,“我想你也明白,十年前的那場雨,十年前就停了。”

“……”

葉星河垂下了眼:“我自小就知道我只會嫁給長風,哪怕是現在,這個念頭也絲毫不變的。”

薛樂笑了起來,目光落在從屋檐滑落的一串雨珠上:“我明白,我也僅僅是偶爾懷念當年那場雨罷了。”

葉星河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反而是薛樂又道:“你打算何時回鄉,不妨由我送你和陳大俠一程。”

葉星河連忙搖頭:“這怎麽行,太麻煩你了。”

“你一個弱女子,二叔和弟弟眼下身負重傷,陳大俠又是這麽個狀況,一行人回鄉途中恐怕多有麻煩,有我在旁護送總是安穩些的。我一向閑散無事,不必覺得麻煩了我。”薛樂遲疑了一下,補充道,“陳夫人,想來江湖之大,此次送別過後,你我應當無緣再見了。”

葉星河猶豫良久,才點了頭:“那多謝你了。”

談完這些,薛樂也不多留,便告辭回了自己院落。

院中一派清凈,石階上斜躺了幾片濕透的黃葉,戚朝夕獨自坐在正廳中,瞧見他後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

“江離怎麽不在?”

“還沒從屋裏出來,興許還在睡覺?”戚朝夕道。

“這倒少見。”薛樂打量著他的臉色,“你是怎麽了,昨天夜裏沒休息好?”

“沒事兒。”戚朝夕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好吧,我去回房補一覺,若是有事記得叫我。”說完薛樂便回了屋裏。

戚朝夕仍坐在原處,往江離房間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昨夜的確是難以入眠,那一吻的溫軟觸感仿佛在側頸上烙下了一枚燙傷,讓人忍不住去摩挲、一遍遍回想。

瓦檐上的雨水滴盡了,一輪紅日在湛藍天幕現出了輪廓,並不刺目,投下的柔和光線偷偷溜進了廳中。戚朝夕終於按捺不住站起身,跨過那道陽光,停在了江離的門前,正要擡手敲門,突然間房門從內打開了。

江離猝不及防地面對上他,兩人不由得皆是一愣。

然後戚朝夕先笑了:“終於醒了,可真是讓我好等。”

“嗯。”江離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那昨天……”

“昨天的事,”江離罕見地打斷了他的話,“就當作沒發生吧。”

戚朝夕頓了一下,才似笑非笑地反問:“親完白親,轉眼就反悔不認帳了?”

“不是。”江離無力地辯解,卻說不出什麽道理。

“可我沒法當作無事發生,江離,你說該怎麽辦?”

江離與他目光相觸,又移開了眼,低聲道:“……對不起。”

這一聲雖低而又輕,卻登時引起了一股焦躁煩悶,戚朝夕往前進了一步,江離下意識後退,但戚朝夕不容他躲,擡手按上了房門,攔住了退路,將他給圈在了手臂之間。

“小東西,就數你最沒良心,撩撥我,又吊著我,我進一步,你就退一步。”戚朝夕垂眼盯著他,在呼吸可觸的距離下,低聲道,“你知道我想聽什麽。”

江離喉頭動了動,渾身僵硬得不聽使喚,戚朝夕說話時的熱氣撲在他耳廓,燙得仿佛就要燒著。

昨日他是在渾噩不清中吻上了對方側頸,可戚朝夕卻是分明清醒著回親了他的耳尖,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江離雖有些懵懂,卻並不遲鈍,他心頭滾燙,一個答案在盤旋、呼之欲出。

他對上戚朝夕的灼灼目光,無法開口,更難以思考,慌張無措下的唯一選擇只剩再一次躲避,於是江離不假思索地一低頭,從戚朝夕撐在房門的手臂下飛快鉆了出去,留下了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