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山河盟應戰般若教的消息仿佛悄悄生出雙足,轉眼跑遍了江湖。本欲離開洞庭的人們又紛紛留下觀戰,有些啟程後沒走遠的急忙趕回,走遠的只得拍案大呼可惜。

雙方約定規矩,三局兩勝定輸贏,地點就在聚義莊內。

這地點是般若教提出的,原本三大門派還猶疑不決。魏敏卻擔心山河盟會就此離開,忙道自己毫不介意,還稱為名劍大會設的擂台反正空置,總算是又有了用處。

“約戰於莊中,算是我們先占了地利,因此更要提防魔教動什麽手腳,不可掉以輕心!”

依照沈慎思的吩咐,自入門處起沿路都有弟子把守,謹防般若教趁機生變,把比試變成一出引狼入室。

可待真在演武場上,隔著擂台望見般若教來人時,沈慎思仍是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身旁,沈知言與他目光一觸,依舊沉默不語。

只見般若教一行不過數十人,夾在泱泱正道之間,竟顯得格外勢單力孤。

有人驚怒交加地暗罵魔教太過托大,簡直是目中無人,薛樂卻聽旁邊的戚朝夕“嘖”了一聲:“來人不多,分量倒真不輕。”

薛樂問:“怎麽說?”

“右護法易蔔之,四堂主嚴瀚、寧鈺、賀蘭、尹懷殊,這下都到齊了。”正應了戚朝夕的指點,身形高大的灰袍人負手最前,有四人跟隨其後,其余的皆黑衣打扮,散在四周戒備,人數雖寡,一股壓迫感卻緩緩推了過來,碾碎了方才的質疑聲。

偌大的演武場霎時一靜。

這日天氣晴好,入夏後難得陽光溫煦而不灼人,場中氣氛卻如冰下的暗流急湍。江湖人不講繁文縟節,沈慎思揚聲重申了一遍規矩,鑼聲一響,便要開始。從始至終,右護法易蔔之只補充了一句:“刀劍無眼,傷亡勿怪。”

首局自然是由歸雲山莊出戰,季休明朝少莊主江蘭澤點了點頭,又對旁側緊張不已的林曠歌寬慰道:“別擔心,你最後上場,我和沈二公子會盡力為你拿下前兩局。”

他提劍躍上擂台,身姿挺拔如青松,拱手道:“歸雲山莊季休明,前來請戰。”

“賀蘭,你去。”易蔔之道。

女子應了一聲,人還未動,香風已襲上擂台。也不見她持了什麽兵器,一雙眼盯住了季休明,擡手緩緩抽出腰帶,衣袍倏然滑落,露出一痕雪肩,柔軟曲線更在裹身的紅紗下若隱若現:“般若教堂主賀蘭,能與季公子過手,真是三生有幸。”

台下一陣異樣騷動,林曠歌急忙捂住江蘭澤的眼睛:“小孩子不許看!”

季休明不為所動,視線只落在她手上:“姑娘請。”

眾人這才發覺賀蘭手上的“腰帶”實則是柄銀白軟劍,隨她手腕一抖,寒芒噴吐,直襲向咽喉要害。季休明靜立不動,在她逼近的刹那猛地橫劍一格,叮地一聲,軟劍觸之一彈,反震得賀蘭迫近的身形微滯。

季休明趁隙一掌擊出,賀蘭忙擡手與他對了一掌,內力激蕩,兩人各自退開幾步。賀蘭嬌笑一聲,腳下步法變幻,軟劍銀光閃動在紅紗魅影之間,一時讓人分辨不出虛實,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冷劍蟄伏,又好似只是她一時興起,拿紅紗覆上人眼,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季休明警惕地環顧周遭,依然以靜制動,等待時機。

“她媚術修的倒是遠遠強於武功,但也不過多耗片刻。”戚朝夕索然無趣地收回目光,掃視一周後,忽然問道,“那小東西沒來?”

薛樂正關注戰局,季休明終於動了,一劍淩然劈出,破開虛影,帶出的厲風卷起一截破裂紅紗,聞言他分神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戚朝夕指的是誰:“……你說江離?”

“嗯。”

“應當在他房中吧。自照月姑娘不告而別後,這幾日我都沒見到他。”

戚朝夕點了點頭,思量片刻,悄無聲息地退離了演武場,往自己院落而去。

程居閑一事的嫌疑洗脫之後,江離本打算搬回西院住處去,可是顧及到他和戚朝夕擔著個師徒名分,一開始分院各居就罷了,再刻意分開反而惹人生疑,便在院中選了間廂房住下了,並且深居簡出。

江離翻開破爛的書頁,對著依稀可辨的“太華派”三字,陷入了沉思。

魏敏對江湖事之關切,從聚義莊的藏書樓就可見一斑。他在角落裏翻出了這本載錄了太華派的舊書,可惜除了多些歷代掌門與弟子生平介紹,其余事跡與江湖傳聞也相去無幾。

某種程度而言線索更少,因為這書冊像是哪個太華弟子追憶所載,作為正統,棄徒顧肆並沒有被記錄其中。顧少陵名下的空位,泛了黃又潮濕發皺,像暮色裏的一團霧靄。

門扉吱呀一聲響,一線暖陽落在了殘破書頁上。

戚朝夕倚著門框,隨手叩了叩門:“乖徒弟,陪為師去看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