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既然是要打探消息,就得挑個合適的人選下手。

戚朝夕閑倚在青山派的院墻外,清清楚楚地聽到沈慎思怒斥後摔上房門的動靜,又等了片刻,方才顯出身影,向還站在院中的沈二公子問了聲好。

沈知言轉身來看,萬般無奈地示意了一下緊閉的房門:“還望戚大俠不要見怪。”

“這是哪裏話,我徒弟害的二公子兄弟不睦,我是專程來賠罪的。”戚朝夕走進院中。

沈知言笑著搖了搖頭:“我大哥就是這個脾性,氣過便罷了,從不記仇。戚大俠也不必往心裏去。”

這位沈二公子為人周全,不失禮數,不等戚朝夕找出什麽個理由拖延,便先開口請他喝杯茶水。

一進廳上,戚朝夕的目光立刻被一張矮幾給吸引了過去。烏木矮幾上擺著一碗清水,旁側的白帕上托了一枚血跡斑斑的玉佩,正是從程居閑的屍身上摸出的那枚。

“這是……?”

沈知言微微一笑:“預備著將程大俠的玉佩也清理一番的。”

“就像除去那封信上的血跡一樣?”戚朝夕了然,“那這茶我還是不喝了吧,免得耽誤了二公子的要事。”

“無妨,這也不耽誤。”沈知言倒不掖著藏著,從懷中取出一只胖肚的小瓷瓶,往那碗水中點了兩滴。也不曉得是什麽靈藥,淡藍的液體在清水中化作無痕,他再將玉佩放入其中,一縷血水緩緩升騰、彌散開來,終至染紅了整碗水。僅僅過了替戚朝夕斟茶的一會兒功夫,他便將玉佩撈出,在白帕上輕輕一擦,只見玉質瑩潤,當真是再瞧不見半點血漬。

“沒想到二公子還有如此本領,真叫人佩服。”這工序簡單迅速,戚朝夕不由真心贊嘆了一聲。

“謬贊了,這藥並非出自我手。”沈知言手指在瓷瓶上摩挲著,“是青遙誤打誤撞配出的,塞過來說讓我留著浣衣洗血用。”

戚朝夕聽得他話中語氣,問道:“青遙是尊夫人?”

沈知言眸光微動,卻不答話,輕輕搖了搖頭。

想要跟他拉近關系方便套話,此刻就是突破口。戚朝夕想了想,又道:“那不知道這位眼下所在何處?倘若也在聚義莊,我倒還真想結識結識。”

沈知言遲疑再三,才開口:“她……”

“她已經死了。”

兩人同時一愣,回身看向門檻外的沈慎思。

沈慎思跨進廳中,盯著沈知言沉聲道:“怎麽了?般若教殺她之時,你不是親眼看到了嗎?”

沈知言沒有應答,笑著撥轉了話題,先替戚朝夕說明了來意又勸他大哥消氣。只是他忘記將眉心也展開,這笑容便顯得有些勉強了。

莊外林中,一場大雨果然將所有痕跡都洗刷得幹幹凈凈,草葉猶濕。江離循記憶走到上次的血跡斷絕處,剛要蹲下身察看,忽然不遠處的草叢中有一點銀光閃動。撥開蓬勃亂草,只見草根糾結地纏住了一個小物件,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將那東西拿出,才看清是條麻線辮成的細繩,不過一腕長,上面串著個圓圓的小鐵片,沾滿了晶亮亮的雨水。

江離把雨水擦去,看清了鐵片上蝕刻著三瓣花痕。

除此之外,再沒什麽發現。他在林中徘徊打轉,一輪紅日也慢吞吞爬到了頭頂,只好先行回莊。

轉眼一日過半,雖並不是一無所獲,可江離心中清楚,這小小的鐵片恐怕做不了什麽確鑿可靠的證據。照月之所以備受懷疑,關鍵在於程居閑的古怪死狀,可偏偏無法證明她那夜所在何處。

倘若一日之後仍舊束手無策,難不成真像戚朝夕所說,把她趁夜劫走?

但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坐實了弑父的罪名?

江離難得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還未到聚義莊的大門前,就險些撞上了人。他連忙退開道歉,對方順勢停了步,輕聲笑了:“沒關系,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哪裏呀?”

滿街的人,難怪他倆會撞上。眼前是個淺紫繡裳的少女,長相溫婉,可雙目始終閉著,說話時也先側耳過來。

江離猶疑道:“你……”

“我看不到。”

江離點了點頭,說了地名位置,見那少女的神情更加迷茫,他問道:“你同身旁人走散了?”

“嗯。方才那邊街上吵起來了,擠了許多人看熱鬧,我和她們就走散了,本想著往安靜的地方走。”她也不著急,又笑了笑,“好像走得有些遠了。”

“那我送你回去。”

“好啊,謝謝你。”她報出一個客棧名字,又笑盈盈道,“我叫柔柔。”

“江離。”

伸出手打算拉住她,可面對姑娘家又不知該碰哪裏合適。他這一停頓,柔柔立即懂了,探出手摸索著抓住了江離的袖角:“走吧。”

其實他到了洞庭後就沒怎麽出過門,那客棧的名字聽來也十分陌生,只是不能丟下這少女不管,於是邊走邊留意著兩旁的街市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