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仿佛回到這個世界後,顧驚羽就一直被周遭發生的一件接一件的事趕著走,幾乎沒有喘息的余地。

就連他前世最愛的秋露白,也只是剛被召回時,偷偷下山喝過兩回。

他輕笑了一下坐在案邊,提起酒壺與另一只碰了碰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仰頭灌下一大口。他從不用酒盞,覺得不夠大氣,上輩子還總是以此嘲笑秋照夜。

秋照夜看他恣意地飲酒,一如前世少年時的模樣,一時間挪不開眼,便視線不錯地看著他,一面就著瓶口飲下。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秋照夜從不飲酒。而秋露白又那樣烈,便是一口也燒得嗓子難受,但是當初在顧驚羽面前喝下第一口時,秋照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劍宗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得飲酒,但全宗上下風氣使然,鮮少有人貪杯,像顧驚羽這樣的,幾百年也難出一個,故而玉元仙尊管束他便特別嚴厲些,立了好幾條規矩,其中一條便是不得飲酒。

為一人立規矩,顧驚羽也算獨一份。

上輩子還是少年時的他,前腳剛被師尊三令五申,後腳便一人躲在梨樹林裏偷偷喝酒,卻被秋照夜撞個正著,當時他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囑咐秋照夜別告訴師尊,而是拉過對方一同坐下。

他背靠大樹,非要秋照夜也喝一口,美其名曰:共犯。

他是這麽個邏輯:反正你也喝了,便不好再告發我了。

秋照夜看他嬉笑著牽過自己的手,剛坐下,便見他順勢貼了上來,還將酒盞遞到他唇邊。

阿羽貼得那樣近,一雙嫣紅的眼眸一眨一眨的,鴉羽般的睫毛都掃在了秋照夜的心尖上,清冽的酒香混合著對方身上的沉香氣,演變成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魅惑人心的氣息。

阿羽捏著酒盞的手指貼在唇邊,秋照夜只覺心擂如鼓,呼吸漸促,想也沒想便張開口,任由對方將酒灌入自己口中,當喝水似地一口咽下。

烈酒劃過咽喉,像是一團火焰寸寸燃燒過去,又像是銳利的刀鋒,幾乎要將食道切割成碎片。

可秋照夜只是喉結滾動了一下,強壓下這異樣的可以稱之為疼痛的感覺。

顧驚羽見狀眸光一亮,正常人第一口可不是這反應,就算不被嗆得連連咳嗽,也至少會皺個眉頭。

於是他喲了一聲,“沒想到師兄酒量挺好。”說完便指著秋照夜,嬉笑道:“說,是不是背著師尊偷偷下山好多回了。”

那神情,活像是抓到了對方的把柄,又像是欣喜於自己終於得了個志同道合者。

秋照夜只是沉默,他不願揭破,只希望自己就是阿羽的共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那樣他就能在對方的眸光裏看見一種欣喜,一種把他當成同謀的快意。

*

顧驚羽沉浸在回憶中出神,直到秋照夜輕輕喚了聲:“阿羽?”

他才被這一聲喚回神,就被一個力道拉入對方懷裏,他坐在一雙腿上,眼前是秋照夜的精致容顏,正含笑看他,“想什麽?”

他想了想道:“上回,我是說我剛回來時,頭一回下山在醉仙樓看見的那個人,就是你。”

那時秋照夜隱去面容,獨自一人在二樓雅座喝酒,視線卻一直看著顧驚羽。

秋照夜眨眨眼,嗯了一聲。

“那時起你就認出我了對不對?”

夏應弦能一眼認出他,秋照夜也能,但是從此前秋照夜總是反復試探他來看,似乎有什麽令其不斷自我懷疑,

不能確定他就是顧驚羽。

“是。”秋照夜頓了頓,“我那時幾乎就要確認了,可是……”他說時取出一盞寂滅著琉璃燈,“這是你的魂燈。”

顧驚羽瞬間就明白了,因為他的魂燈一直不亮,所以秋照夜遲遲不敢確定林殊雨就是他。

他有些疑惑,取過燈盞觀察片刻後,撫在琉璃罩上的指尖湧出一縷靈流,可那燈芯卻是毫無反應,如果這是他的魂燈,此時接觸到他的氣息應該徹底亮起。

二人對視一眼,都發覺不對勁。

秋照夜眸光一滯,“這不可能。”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親自從霜華劍上提取的殘識碎片,怎麽會錯?”

只有顧驚羽知道,他完成任務後系統就開啟了傳送程序,即便他身死霜華劍下,可有系統保護,劍靈對他的神魂是無傷的,不可能殘留什麽魂識碎片。

既然如此,那秋照夜提取的是誰的殘識?

他心有疑慮,猶豫了一下還是沉下聲,小心翼翼問道:“師兄能不能告訴我,三十年前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見秋照夜變了臉色,他又連忙道:“師兄只說怎麽提取的殘識便可,其他的可以……不必說。”

他本以為秋照夜會猶豫,哪知對方卻擡眼看他,眸光一閃似乎攢著什麽壞心思,忽然勾唇道:“這個問題可不白回答,阿羽要拿什麽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