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3頁)

故而器宗雖然不復四大宗的地位,卻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仍擁有大量內外門弟子,其下轄城鎮以及所掌握的資源與財富仍不可小覷。

因器宗坐擁煉器谷,幾乎掌控了天下最好的法器資源,故而其治下城鎮因貿易而十分繁華。

可眼前的景象卻像是城鎮已經蕭條多時,以至於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但若說城鎮衰敗,卻又不像,就如他們途徑的一座花樓,還分明由三樓的憑欄垂下了大量彩條,點綴著鮮花,其大門外擺放著的迎賓花籃上,花蕊還帶著露水,分明宣告著這是一個剛剛開張的門店。

甄子昂好奇一腳踏入店內,卻見地上鋪滿了彩條金屑,像是才撒下不久,並未顯露太多踩踏痕跡。主台上的琵琶落在地上,仿佛剛剛從伶人的手中掉落。

滿堂的客座上擺滿著各式茶點菜肴,還有盛著酒壺的溫酒器,正汩汩地冒著熱氣,宣告著這裏不久前還人聲鼎沸。

夏應弦再次試圖探知怡淩的靈息,卻在此時徹底消散了。

裴慕之見這怪異景象心中警惕,“這一城的人莫不是都人間蒸發了不成?”

話音剛落,主台後方傳來哐當的一聲,幾乎是同時地,四人神色緊張地拔劍出鞘,發出嘩啦的清脆嗡響。

“誰!”

四道劍鋒帶著殘光指向台中。

似乎是感覺到了殺意,片刻後一個稚嫩的聲音瑟瑟發抖地響起,“……饒命……”

孩子?

台幕後探出一雙眼睛,見到齊齊指向自己的劍尖霎時又縮了回去。

夏應弦一愣,連忙收劍入鞘,又施法將幕簾掀起。

那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瓷白的臉蛋上點綴著漆黑的瞳仁。周身絲毫感應不到靈流波動,是個凡人。

小男孩縮瑟著,不敢探出幕簾,甄子昂心尖一軟,收回了劍,緩步上前俯下身來問道:“你怎麽在這?其他人呢?”

男孩眨巴著烏黑的大眼睛,神態無辜,兩只小手緊緊攥著一只竹篾編織的小鳥,竊竊地看著四人。

夏應弦心跳一滯,那眉眼,那神態,太像了。

他的記憶被倏然帶回了兒時,師尊剛把阿羽帶回宗門的時候——

那時候他方才十歲,被族人送進劍宗拜入玉元門下。

玉元不曾收過親傳弟子,只因其入道門之前沾了些因果,與秋照夜祖上有些淵源,因著這一點未了的塵緣,才收了秋照夜為徒。

他還鮮明地記得,當年師尊外出剿滅一個作惡的魔修,卻遲遲沒有回山。

他站在山門向山腳下觀望,翹首以待師尊歸來。

清晨的山門很冷,他一個剛剛踏入鍛體期的孩子被森森寒氣凍得瑟瑟發抖,可他不肯回屋,倔強地想著待師尊回來,一定要第一個看見自己。

他出身世家,從小便行止端莊,即便凍不行,依然腰杆筆直地站著。

不知等了多久,直等到他渾身凍僵,幾乎喪失知覺,才遠遠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清晨山間的薄霧模糊了視線,那人由遠及近地從山腳走來,直走到了半山腰,他才看清來人,他欣然邁開步子相迎,卻見師尊臂彎裏坐著一個孩子。

仙人單臂托著孩子,一步步踏著宗門的白玉石階往上邁步。

秋照夜的腳被凍僵了,每走一步腳底都傳來刺刺的疼痛,森寒的霧氣伴隨著他的呼吸鉆入鼻腔,通過肺管,一縷縷奪走他胸腔裏的溫度。

他只覺胸腔被凍得發疼,直到來到仙人面前,他發出被凍得發顫的聲音喚了一聲師尊。

仙人臂彎裏的孩童扭過頭來看他,孩子圓潤瓷白的臉上是一雙古井無波的瞳仁,漆黑不透光,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

孩子生得極漂亮,特別是眼尾揚起的兩抹嫣紅,像是妖精的印記,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可那雙目光卻是死氣沉沉,不像是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倒像是見慣了屍山血海,從人間地獄裏掙紮而出的遊魂。

他本是疑惑,正想開口詢問,此時一縷天光穿透山間薄霧,金光燦爛地撒在孩童身上,將孩子的發絲與臉龐染上一層溫和的暖色。

天光驅散了霧氣,寒意霎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層層漾起的溫暖,絲絲縷縷鉆入骨髓裏,令人渾身一蘇,冷意悉數驅散,連帶著被凍結了的林間松香也被激發出來,緩緩蔓延開,鉆入鼻腔,沁入心脾。

像是暖流融化了冰層,他仿佛看見孩童那雙黑邃死寂的瞳仁像是落入了兩點星光,將堅冰擊碎,融化成暖流滌蕩開去。

深不見底的漆黑深井化作了清澈的山間清泉,折射著盈盈輝光,孩子的瞳仁倏然亮起,像是夜空中的璀璨星辰。

一如空空如也的軀殼裏忽然填入了鮮活的靈魂。

他聽見自己怔然的聲音,“師尊,他叫什麽名字?”

玉元把孩子放下,簡略講述了他追到魔域與中域的交界地,斬殺魔修後,在當地的一座鮮為人知的山林裏撿到了這孑然一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