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3/7頁)

它不是晏畫闌,而是新生的魔主。

漆黑的羽毛如鐵齒利劍般覆蓋全身,它雙眸噴薄著墨綠的魔火,利爪壓下,轟然之間,城墻應聲倒塌。

它眯起眼,睥睨腳下諸城。

巍峨雄渾的城池猶如豆腐搭建的玩具城,而那些向他發起反擊的高階妖修,則是隨便能踩死在腳下的螻蟻。

螻蟻發出震耳的嘶吼,對魔主來說,那卻是螻蟻臨死前細若蚊蚋的嘆息。

“決不能讓它踏入妖族半步!”

“誓死抵抗!!”

“沖啊啊啊——!”

孔雀高亢一聲,鳳眸彎起一個邪肆的弧度,沖著妖族將士們噴出熊熊烈火。

足以融化一切鎧甲的高溫襲來,將士們雖視死如歸,將死之時,心中也不免寒涼。

卻在此時,一道人影沖來,擋在他們身前。

白衣獵獵,青絲飛揚。霜絳年放出斂境砂吸收魔火,手持箜篌簪,以簪為劍,斬去溢散的魔毒。

“晏畫闌!”他朝孔雀大喊,“他們是你拼死要守護的子民,你難道要親手毀掉你所珍視的一切嗎!”

但是太遠了。

晏畫闌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除非他進入魔主內部,找到晏畫闌的本體。

這需要時間。

斂境砂曾是藥王用來收集材料的神器,它可以收納一切事物,在魔毒面前,勉強能撐一段時間。

霜絳年回身向妖族將士道:“所有人離開這裏。別管城池,能跑多遠就多遠!”

將士們看到了他手裏的妖王禦令:“您怎麽辦?”

“我……”霜絳年還未及回答,手中箜篌簪稍慢,一條毒蛇便伺機纏住了他的手腕。

在觸碰到他肌膚的瞬間,所有肆虐的魔毒都停了下來,緩緩扭身,探向霜絳年。

其他血肉都變得不再誘人,它們的全部所欲所求,只有眼前這個人。

魔毒傾倒而下,如無數條毒蛇般,頃刻間吞沒了霜絳年的身體。

它們沒有鱗片,比起蛇類更像肉質的藤蔓,滑膩柔軟,緊緊貼著肌膚,親密地盤絞住他的脖頸、腰肢和膝彎。

它不想傷害他。

它只想和他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

魔主的最中心處。

晏畫闌就像是它的心臟,搏動著,供給它們賴以為生的血肉。

無數細小的魔毒連接了他的每一根血管與經絡,他俊美的臉上爬滿瑰麗的魔紋,鳳眸痛苦地眯起,其中滿是黑霧。

他的神魂仿佛落入了深海之中,這海是無數心魔匯聚的海,心魔們模仿著它們生前的模樣,化作一條條狹長扭曲的人形鬼影,被堆在一個密閉的容器裏。

無數人形鬼影擠來,晏畫闌幾乎無法呼吸,他竭力伸手想要向上,卻有更多心魔壓過他,捂住他的口鼻,拽他向下。

每觸碰一個心魔,那心魔生前的執念便化作圖景,在他腦海中流淌。

有些心魔是力量,天賦受限,畢生所求便是結丹,即便剖取他人金丹,以身換之;

有的心魔是人,瘋狂愛慕一名女子,哪怕是弑其夫、囚其身;

還有的,甚至只是饑荒之時,殺人放火也要喝上一口帶著米粒的粥……

執念無窮無盡,惡毒的念頭充斥著晏畫闌的心神,黑暗的大海看不到邊際。

嘈雜的惡念無所不在,他只覺心中狂躁無比,迫切地想要撕碎什麽,毀滅什麽。

恍惚間,晏畫闌觸碰到了一個特別的心魔。

這個心魔的人形很完整,五官清晰,只有非常強大深重的心魔形態才會無限趨近於活人。

這個心魔,是晏青的模樣。

在晏畫闌碰到它的刹那,便被卷入了一段記憶幻影中。

他似乎走在妖王宮的宮道上,身旁走過文武朝臣,無數贊頌之聲傳入耳畔。

“晏青殿下,天之驕子,棟梁之才!”

“恭喜殿下,年紀輕輕便接手了妖族大軍,這可是所有人畢生難以企及的終點。”

晏青謙遜地行了一禮:“您老過譽了。”

“殿下禮賢下士、虛懷若谷,妖族小輩無人能出其右。陛下在您身上寄托著厚望,這麽看來,下一任妖王,非殿下莫屬。”

晏青搖頭,眼中沁出真摯的笑意:“鳳凰陛下千秋萬代,本尊為她鎮守疆土,便已心滿意足。”

他想守護她一輩子。

行軍前,晏青進宮拜別母親。

巨大的梧桐樹下吊著一只秋千,鳳凰未穿冕服,只著一襲輕薄的裙裝,橘紅如火的衣帶隨著秋千輕晃,掠過優美的弧線。

鳳凰笑容明艷:“來,乖兒子,陪娘蕩蕩秋千。”

晏青單膝跪地:“陛下,兒臣還有要務在身,恕兒臣無法作陪。”

鳳凰長眉微挑:“什麽‘陛下’、‘兒臣’的?別學那些老家夥,被規矩束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一股柔和的靈氣扶起晏青,晏青站起身,恭敬道:“母親,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