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為何情緒波動時,心臟會劇痛?”

晏畫闌話音落下,大椿問:“你所說之人,是凡人,是人族修士,還是妖?”

晏畫闌斂眸:“……妖。”

大椿又問:“你上次帶走的酒,可有治愈他的心疾?”

“並無。”晏畫闌道,“他身上其他暗疾都有好轉,只是心疾仍如往常,甚至更重。他稱是季節原因,顯然是在瞞我,我這才發覺——他的心疾許是和情緒有關。”

大椿沉吟片刻。

“種族原因先天有損、詛咒、獻祭……甚至神器,皆有可能。若把病人帶過來見一面,或許會得出更準確的答案。”

晏畫闌沉默。

心疾的事,哥哥一直不願告訴他。他知道自己該給哥哥留出私人空間,但心疾畢竟關系到哥哥的性命。他放不下,也接受不了自己再繼續裝傻,對此袖手旁觀。

矛盾之下,晏畫闌只能瞞著哥哥,獨自來向大椿問診。

哥哥心細如發,若帶哥哥來問診,定會被對方察覺。發覺之後,哥哥喪失安全感,指不定會為了藏起秘密,再次逃跑……

晏畫闌摸了摸臉。

不過,若是能讓哥哥身體健康,跑一次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他犧牲自己的色相,再把哥哥誘回來。

他問道:“若我下回帶他來,無論那病症是什麽原因造成,你都可以在直接治愈他麽?”

當場按住治好,免得落跑。

大椿:“可以。——除非那個原因是‘神器’。神器需要特定的‘鑰匙’才可取出。”

晏畫闌記在了心裏。

“治愈心疾的價格呢?”

大椿:“我要你身上最珍貴的東西與我交換。”

“真不知道你要我毛做什麽,釀酒麽?”晏畫闌一想到這個就屁股疼,愁眉苦臉道:“再拔尾翎,我就要禿了,春日還怎麽開屏?”

大椿:“不。我要你用更珍貴的東西。”

晏畫闌疑惑:“我身上的東西,除了毛也沒什麽珍貴的了,精血你又看不上……”

他一怔。

他忽然想起,自己體內確實還有一件非常非常珍貴的東西。

——他的不死之身。

晏畫闌瞠目看向大椿。

大椿肯定了他的猜測:“你棄若敝屣之物,是無數人與妖求之不得的能力。正好我有一位酒客舊友,夢寐以求自己已逝的愛人能浴火重生。”

晏畫闌愕然道:“你怎麽知道我的能力?”

大椿沉吟,似乎在斟酌措辭。

“因為……我有另一位舊友。她與你,有著相同的力量。”

*

妖族太廟裏。

霜絳年將鳳凰羽衣披在了女神像之上,細細替她整理好每一片羽毛。

五日之後便是祭奠鳳凰的國祀,全妖族上上下下都在為此做著準備,他也不例外。

極輕的腳步聲落在殿內。

霜絳年回眸,只見國師正站在女神像前,他行了一次跪叩之禮,雪色衣擺鋪散,宛若雪山之蓮悄然開放。

行禮之後,國師才擡起淺紅色的眼眸,看向他:“一別數月,你身上的命運軌跡更清晰了。”

霜絳年現在的音容與做小雲雀時差別甚大,對方卻仿佛完全沒有察覺,直接把他和小雲雀當做同一個人看待。

他才想起,一部分患有白化病的生物視力非常微弱,國師不能用視力辨人,而是通過所謂的“命運”。

命運,是霜絳年最討厭聽到的詞匯。

“命運?”他略帶諷意道,“國師大人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麽命運軌跡?”

國師:“救世的命運。”

他平日說話本來就慢,說這句話的時候更慢了十倍不止,好像每一個字上面都力壓千鈞。

霜絳年眉間淡淡:“四海升平,風調雨順,這太平盛世,何需救,又有何可救?”

“晏、畫、闌。”國師一字一頓。

晏畫闌的存在,就是九州的災禍,滅世的根源。

霜絳年眼神冰寒。

這就是為何他討厭“命運”。

命運將晏畫闌和晏辰混為一談,晏畫闌那般努力地打敗心魔,努力陽光積極——而命運卻將他打作一個滅世者,仿佛他是什麽魔星降世。

“但是有轉機。轉機是你。”

國師道出了剛剛算得的天命:“——只有你,能‘殺死’他。”

霜絳年瞳孔一縮。

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國師唇邊便湧出汩汩鮮血。

他的身體因為痛苦而顫抖,皮膚幾乎透明,上面都是冷汗,落魄地摔倒在神像前。

霜絳年神色復雜,走下台階,將國師放平,用出治愈術。

命修和無情道修士相似,無情道動情則死,命修泄露天機則亡。

國師語速那麽慢,也是天道對他的限制。

霜絳年不免有同病相憐、兔死狐悲之感。

“你算出的命運,是錯的。”他冷淡而認真道,“晏畫闌會很好。我亦不會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