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第2/2頁)

那唱念做打的樣子,活像是給祖宗唱戲一樣,紀墨就看得好笑,很想說你應該自己努力什麽的,可那二流子發現紀墨看到了,也沒作惱,笑著跟他說:“你這倒是不錯,守著祖宗們,也多個庇佑。”

人家話說得那麽好聽,哪怕紀墨覺得這人實在是不發奮不圖強,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便笑笑,讓他也要努力。

“我努力,我這不正努力給爺爺說麽,好歹讓他記著我點兒,也就他還疼我了。”

那些對活人不可說的苦,不可說的真話,在面對冷冰冰的墓碑的時候,都能說了。

連那不是字兒的,見到墓碑上的名字,也知道,那是祖宗的名字呐!

有些傳承,是無形的,如這尊老愛幼的心,本來就不需要時時刻刻提,看著人做就是了。

從對祖宗的磕頭請安,到對小輩的呵護關心,有些東西,不是完全拘泥於形式,卻要通過這樣的形式才能夠傳達出來,深入人心。

若是哪一天,連這一點點兒敬畏之心都沒了,那也不知道有什麽可尊重的了,連別人都不尊重的人,真的知道尊重的意義嗎?

拐杖戳在地上,走過幾十年的路面,不是路也是路了,硬邦邦的,多了幾分緊實感,也更多冰冷,像是吸收了地裏的涼氣兒似的,從腳底板裏透上來的冷。

紀墨行到一處樹下的時候,被樹上飄著的東西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上吊而死的人,趕忙把人救下來,已經晚了,救不活了。

死人的模樣從來不好看,這個女屍也不知道是哪裏的人,竟是穿著單衣掛在了這裏,也不知何時來的,若是晚一些,許就能被救下來了。

“救下來有什麽用,早晚都要死的。”

葛山很是看得開,次日聽到紀墨說,這樣回了一句,親自去看了看那女屍,就去村裏找人來認人了。

比起死屍直接被丟棄在墳地裏,這種在墳地尋死的屍體,尤其是女屍,最是要慎重。

古代多有配陰婚的,男多女少,總也是這些女屍更值錢,若是隨便埋了,人家的家人得了信兒找來,都是一場麻煩,可不比那些男屍,隨便哪棵樹下埋了,對方親人找過來,這邊兒都能要喪葬費的。

女屍可就不好處置了。

族長細細問了經過,紀墨說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活了,就等著天亮通知,這話聽得族長微微點頭,誰也不願意大半夜被人叫起來,還不是自家的事兒,晚上看不清楚,也沒什麽好看的,白天認一認,知道是誰家的就讓誰家安葬。

這種算橫死,是不能入祖墳的,族長的態度鮮明,那一家子,除了那女屍的丈夫還有幾分憤恨,其他的人,包括他爹,都滿口贊同。

“誰知道這麽個性子,婆母說兩句就尋死,真是晦氣,晦氣!”

那老頭子滿嘴怨念。

只一旁的老婆子有些心虛,不敢言不敢看的模樣,看著倒像是個溫和的婆婆了。

這種事兒,若非人死在山上,紀墨是連旁觀都不會看的,有些東西,見多了就知道了,不是能夠救回來的,有些人,也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說。

他就曾見過有女子被沉塘,理由就是與人私通,那私通的也不是別家,還是他們自家,是女子的公公,這種事兒,可不是一句真愛就能說無罪的,尤其那女子的丈夫也活著,婆婆也活著,也不知他們兩個怎麽做出來的。

你要說她無辜,的確罪不至死,還可能是被誘哄逼迫的,可這事兒,怎麽救?一個外人怎麽救?

紀墨裝作看熱鬧,悄悄給她松了繩索,可第二日,還是見到她被裝在一種竹簍裏,沉入了水塘中。

沒敢再看,紀墨悄悄走掉了。

要說那聰明的,就是跟人跑了的了,甭管最後的結果好不好,反正現在過得不好,跑了也是個幹脆,總不能等著別人磋磨自己。

但大部分人,都是能夠過得去的,就是紀墨這輩子那渣爹,也很過得去,後頭的子女,那個女兒,算是紀墨的妹妹,已經出嫁了,小小年齡,不是嫁到什麽正經人家,是給人做了妾,卻因為那丈夫是個小吏,竟是還算是家裏頭出了頭的能耐人了,能給當兒子的多少提供一點兒幫助,有些越過越好的樣子了。

“後悔嗎?若是熬到這會兒,你也好過了。”葛山曾這樣問。

“不悔,我早死了的,哪裏能熬過來。”紀墨這樣回答,他是真的不悔,他會讓渣爹後悔活著,可現在,兩人已經沒關系了,也不必記以前的仇了,只當是生恩,都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