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第2/2頁)

可應了景,被揪出來,那真的就是出頭即死。

還不能堂而皇之非要說是潛規則,大家都這樣幹,哪怕領導也知道大家都這樣幹,可這樣說出來之後,要你死的就不只有領導了,同行都要把你錘死,以證明自己絕對不曾這樣幹,不曾這樣同流合汙。

況遠雙目赤紅,一腔怒火似乎都沖著紀辰去了,瞪著紀辰,像是在等他給一個解釋。

紀辰又是一嘆:“你有算過,況家多少人了嗎?”

這一問,把況遠問得怔住了,情緒激昂得幾乎無法分辨,以為他這是轉移話題,正要斥罵,就聽紀辰又問:“你可知,況家多少人是宮廷樂師,而宮廷樂師又總有多少人?”

這個問題,愈發平心靜氣。

紀墨聽得暗暗心驚,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直沒跟況遠放開的手,反過來微微用力。

“況家的人太多了,占的位置也太多了,他們都想你們死。”

紀辰的這一句話過於直白,完全沒有君子的含蓄,像是在一片綠竹之中突然刺出一道銀亮的鋒芒,在你看到那鋒芒的時候,就是死亡降臨的時候了。

其中險惡,讓況遠和紀墨交握的手中全是冷汗。

“我早便說了,你被除族,未嘗不是好事。”

紀辰最後一聲嘆,看著況遠,目光之中似有憐惜,又似浮光掠影的幻象,其實內裏還是一片平靜深潭。

況遠徹底呆住了:“我以為、我以為你是在諷刺我……”

那時候的話,那時候的事情,歷歷在目,同樣歷歷在目的自然還有那時候的心境,他那時候想,一定要報復紀辰,一定要!

可現在想來——他慘然地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況家要倒黴,你早就知道,怪不得你總是不樂於與我相交,怪不得你總是對我冷淡,你、你、你好狠的心!”

況遠又吐出一口血,在紀墨忙著給他擦拭的時候,他齒縫之中溢著血直勾勾地盯著紀辰:“你竟然、什麽都不告訴我,什麽都不給我說!”

他的一腔怒意,顯然已經沖著紀辰去了。

“你不會聽的,阿遠,你太驕傲了。”

紀辰的目光之中有些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曾經的兩個少年,自幼相識,常相合奏,看起來都是好友,可每次那來自好友的趾高氣昂的指點,一次兩次還是心存感激的,況氏之音,舉世聞名,能夠被況家人指點,不是屈辱,而是榮耀,甚至是驕傲。

可,三次四次呢?五次六次呢?七次八次、乃至無數次呢?

他做什麽都不對,說什麽都是錯,哪一個樂器似乎也都不好,唯一被他稱贊過的紫竹簫最終成了他常用的樂器,可卻不是他最喜歡的樂器。

甘心嗎?

甘願嗎?

他想要脫離這樣的陰影,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看到了況家的弊端,選擇了遠離。

本來麽,他也不是況家的附庸從屬,不需要被況家所束縛。

可結果……

況遠的一場大鬧,讓他最終並沒有迎娶到想要的新娘,沒能得到更有利的嶽家扶持,多少年了,還是那不大不小的官兒,宛若蹉跎。

紀辰知道況遠恨自己,他覺得都是自己的錯,跟著自己來到這裏定居,看似是低頭了,認錯了,其實不過是想要變著法兒地折磨他,讓他認為是他辜負了他的情意。

他要以此來報復!

紀辰都清楚,可紀辰也有憤怒,他也恨況遠,你憑什麽呢?憑什麽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憑什麽做出那一切之後還讓我站在了負心人的角色上,我們真的有什麽嗎?

難道不聽你的,不從你的擺布,就是負了你嗎?

你該知道我有多厭惡你,也該品嘗我的寬容帶給你的屈辱,住著我的宅子,如同一個永遠見不得光的外室,令人鄙夷的名聲,你再也沒有容身之處了!

就是那樣卑微、那樣可憐、那樣令人恥辱的存在!

那一層合奏的溫情之下所掩飾的,就是這樣不堪的事實。

“你的驕傲,讓你永遠也不會聽我的,正如況家,永遠也不知道退步。”

況家以壟斷宮廷樂師為榮,這樣的榮耀,也讓況家成為了不少人的敵人,同行之爭,不生則死,況家不讓別人生,別人也會想要讓況家死。

多少年,這一幕,終於發生了。

況遠的目光之中有悔意,也許他不應該離開況家的,若是不曾離開,這些會不會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