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第2/2頁)

紀墨這樣說,在王大匠不解轉頭看過來的時候,笑言,“這樣才能把那些想不到的都看到,比如,另外一座雄城。”

“你、你是說?”

王大匠的眸中有一種光彩閃動,營造行業,誰不想造點兒什麽,而一座城,那是最展現技藝的,城裏城外,包羅萬象,足可見營造師功底。

以前的紀墨,若說是營造師,恐怕還差了幾分,現在,這一座雄城作為證明,不需要皇帝敕封,不需要官位榮耀,他已經是營造師了。

沒有人會否認這個事實,哪怕現在很多人都不太記得營造師跟大匠的區別,可在王大匠這裏,他更能體會這層意思。

“我還要建更多的東西,一座城,還遠遠不夠。”

人的一生,該有什麽來丈量?時間終究會化成空,多少年只是空增了年歲。作品呢?

用一件件作品來證明,讓空虛的時間變得充實,變得充滿質感,變得足夠有壓在歷史之中的分量,也許它不會化作歷史上的一段文字,成為人人耳熟能詳的故事,但,它的存在,是歷史的證明,它的那一段時間,不僅僅是它的,也是他的。

也是他們的。

那些揮灑在這裏的汗水和勤勞的明證。

王大匠眼中的光彩若落日余暉,很快消亡,他反手捶了捶自己的後腰,年齡大了,腿腳不好,這幾乎是所有老年人的通病,而他,因為年輕時候的勞損,格外嚴重。

“我是去不了了,你去吧。”

他的目光轉向一旁的王九郎,他的兒子多,王九郎不是最成器的那個,可他最喜歡的還是王九郎,他聽話,錯過一次的事情並不會錯第二次,是個能夠給他養老的兒子。

到嘴邊兒的話沒有說出來,他舍不得讓這個兒子遠行,於是,一嘆。

紀墨這一次沒有招攬王九郎,他知道,王大匠舍不得,便是自己,也不確定前路還能平安無恙。

許是被這一座邊城開了眼界,許是在建城的過程中思考了太多,紀墨不準備墨守成規,的確,這片中原之地還很大,能夠看到的風景,建築還有很多,但他,想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遠到異域,遠到那完全不同的風景,還有那別具一格的建築。

有些建築是受材質限制的,而大部分建築都是就地取材,那麽,不一樣的地方,不一樣的材料,是否能夠讓建築煥發不同的風采呢?

他想要試試。

每一個世界都是新世界,每一個世界都那麽大,他卻總在方寸之中遊動,像是那困在透明魚缸之中的一尾小魚,外面或有廣大天地,可目光所見,不過如此。

與井底之蛙的分別,可能就是看得更廣一些,可其實,這個“廣”又太有限了。

還有那麽大的世界,視線之外的世界,他也想要看到。

紀墨專門回了一趟家,與便宜爹辭別,看到家中多出來的弟弟,他並不是很意外,到了一定年齡,人總是會更希望有個孩子,不僅是未來,也是依靠,同樣,他們也會選擇與自己更親的孩子,又有什麽比親手帶大更親的呢?

小小的孩童好奇地看過來,紀墨隨手雕刻了小木馬送給他,惹得他笑著叫起了“哥哥”,女人的態度一如對待自己的兒子,熱切而關懷,男人則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我要去更遠的地方看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這些,你們收著。”

紀墨留下了一些當做路費,其他的不動產就通通給了男人,“邊城的城墻很堅固,能夠擋得住戰火,但你們若是不放心的話,可以繼續這樣收租,我都跟人談好了,商隊每年會把租金送來,也會幫忙管理……”

“你換成錢,拿著,窮家富路。”

男人推拒,很是堅決,像是預感到了這一去不回。

“不用擔心,我還有。”

紀墨也很堅決,兩人的僵持因女人招呼吃飯的聲音打破,紀墨把木匣留在了桌上,叫男人先去吃飯。

天還沒亮的時候,紀墨就起身走了,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仿佛看到那湧動的黑暗之中,男人靜默佇立的身影,這一幕有些熟悉,很多年前,他曾見過。

如果可以,紀墨希望男人去看看那座城,也唯有看到那座城,或者才能明白孫爺爺一生對於營造師的堅持,沒有什麽比創造更動人,更讓人感動的了。

那凝聚著智慧的建築本身,就是最好的榮耀,值得記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