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第2/2頁)

即便如此,見她對月咳嗽兩聲,一眾下人也要大半夜燈火通明地忙活,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此銷魂而去。

紀墨如今跟她也算是樓上樓下的鄰居,自這小姐住在樓下,他便自覺到了樓上,樓上被充作了書房琴室,別看這小姐柔弱,寫得一筆好字,琴聲更是悠揚動聽,以紀墨的水準來看,再磨煉幾年,也成大家了。

便是那一筆文字,不敢說多有風骨,卻也真個字如其人,看著便有一股子惹人堪憐的意思,能夠寫出自己的意來,真是不錯。

唯一令人有些受不了的便是她的傷春悲秋了,卻也並不是發出什麽無病呻吟的話語,只是看著那景就能看得癡了,末了自己寫幾筆詩詞,筆還未曾擱下,雙眼已然淚下,似是為景物悲戚一般。

無論是人,還是物,亦或者這種在很多人看來多余的情,其實都是美的,只不過,天天如此,日日如此,到底是有些……

紀墨都為她的父母發愁,生了這樣的小姑娘,是怎生養到這般大的啊!

便是那林妹妹,亦有跟姐妹歡笑的時候,哪像是她,便是姐妹歡聚,嘴角帶著那一絲笑容,都像是強顏歡笑,著實是讓人看著便覺自己不舒服起來。

“若不是母親說,我是不願來三姐姐這裏的,著實是……”

活潑的小姑娘來看過姐姐,當面歡笑,走遠幾步,就嘆息起來,像是把她三姐姐身上的憂愁也沾了來,不得不憂上一憂,愁上一愁了。

“我看三妹就是讀書太多,讀得人都癡了,那書上的文章,能當真嗎?”說話的二姐性格爽利,只在三妹面前不敢高聲,離了她去,那股子潑辣勁兒當真是讓人噎得答不上話來。

“也不能這麽說吧。”

大姐和二姐相隔不過一年,姐妹兩個,大姐還是庶出,愈發沒點兒發話的膽氣,只覺得說讀書不對這種話不好,卻不敢強行喝止。

“怎個不能?你看那說始終如一的,又有幾個表裏如一了?”

二姐滿腔憤憤,倒像是受了刺激一樣。

一旁的五妹一語道破,“我知道了,那書生騙了二姐,另結了姻緣!”

這話卻是讓眾人一驚,伴隨著二姐去打五妹,五妹躲閃的歡笑聲,漸漸遠去。

紀墨沒想偷聽,不過是一直站在最遠距離上,剛好看到身邊兒發生的這一幕,感慨這家姐妹關系倒是不錯,都為彼此操心,倒是那父母,至今未曾見,未必多重視這個女兒。

罷了,也是別人家的事情。

正這樣想著,紀墨回轉屋內。

他如今靈魂體狀態,走哪裏都能穿墻而過,不過自我習慣,依舊是照例從門而入,一樓之中,李媽媽正在勸那小姐:“姐妹們好不容易過來,多說兩句話也是好的,怎麽早早送客?”

“她們不說,我也知我這性子不討喜,既如此,與其相坐無語,不如早早散去,免得耽誤了時日,生了怨氣。”

小姐的性子敏感,想來很多人對她的觀感,不知不知,而是不能改,也就只能如此下去了。

李媽媽聽得眉頭一直緊皺,總是這個樣子,在家還罷了,出嫁怎麽得了?這話卻又不好說出口,主母都掰不過來的性子,放任自流了,她一個仆婦又能怎樣,說了能聽嗎?

再說到這小樓濕氣重,久住不好,小姐就道:“我看著卻是極好,再沒有他處如此安靜,正合我心意。”

再說到夜晚寒涼,莫要總在窗前望月,小姐道:“我平素喝不得酒,但看那夜色,也知醉人是何等滋味兒,月影照我,亦照他人,那一刻,我觀月,月觀我,不孤也。”

說到“孤不孤”的問題上,話題又繞回來,李媽媽說既然怕孤單,讓姐妹常來作陪可好?

小姐微微搖頭:“人心之遠,遠勝星月,與月同觀,心裏不孤,與人同坐,身不孤,而心孤。”

得,這就是一個唯心主義的。

紀墨見那李媽媽臉上表情無奈,想著自己臉上可能也是同樣的表情,碰上這樣的人,能怎麽辦呢?什麽車軲轆話,她都自有道理,只走自己的道,讓別人拉都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