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第2/2頁)

“理論上也能,其實麽,不如同去看看?”

紀墨說著放下筆來,起身帶著李旭往觀星台而去。

朝廷對觀星台是有要求的,除了司天監這裏,哪怕是紀氏家族之中的觀星台,都不能高於七層,即,只有司天監的觀星台是理論上最接近天象的高度,連皇宮之中那座有著屋頂的都不能媲美。

黃昏時分,已經有晚霞在天邊撩動紗裙,層層多變色彩,慢慢暈染開來,讓那一片昏黃呈現出某種引人入勝的顏色。

紀墨跟李旭站在觀星台上,往天上看,看著那一片色彩之上,隱隱升起的一抹淺白,是月亮的形狀。

“看,月亮升起來了。”

日升月落,有的時候也不是那麽絕對,當太陽還未完全落下,留戀著人間的美好時,月亮已經升起,想要迫切地追趕對方,是追逐它的身影,還是迫使它快速下台,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是啊,月亮升起來了,這一天,又過去了。”

輝煌時,只見日出,落寞時,唯見夕陽,那冷月清暉,孤照幽懸,又有幾個會在意?

李旭附和著,目光之中看的卻不是那月,還是那一輪漸行漸遠、被晚霞遮擋的大日,有些光輝,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挽留,哪怕,一切虛妄。

紀墨見他神色變化,依舊是那種失落寂寂,也沒再說什麽,默默地陪他站了一會兒,等他醒過神來離開,便送他出去。

珩王成了太子又被廢的事情,對李旭這個現任世子,影響還是很大的,父子血脈相連,總不能徹底摒除其連動影響。

這一日本平凡無事,未料次日朝堂之上,便有人以李旭“行蹤詭秘”“窺伺內廷”為由,要求懲處,所指的事情就是李旭去司天監,白日上觀星台。

那位禦史大夫說得有理有據,觀星都是晚上看,你們白天上去,看什麽呢?結合觀星台的位置,你說你不是看皇宮,都沒人信啊!

分明是心中有所念,想要付諸行動之前先觀測一二,什麽念呢?這個啊,不能深想,一想,事兒就大了。

總之,這樣的說法,真的是叩問人心幾何。

皇帝若是沒疑心還好,若是有疑心,那真是不懲處都不行了。

偏偏,哪個帝王肯服老?皇帝怎能沒疑心,若是沒有疑心,就不會兩廢太子了。

——李旭倒黴了。

這個罪名真比“莫須有”還讓人冤枉,李旭的申辯折子也呈上去了,理由就是紀墨是他的師父,他來看師父雲雲,紀墨這邊兒還沒得到消息幫忙申訴一聲,那邊兒李旭的折子就被打回去了,罪名更重。

等到紀墨這邊兒知道消息,想要幫忙的時候,已經是罪名落實的時候了。

這一次的罪名還更重,是“勾結司天監”“圖謀不軌”,這樣的說法,真是差一點兒就把整個司天監打入深淵了,監正不得不上折子辯解表示不知情,並無“同汙”之人,連帶著紀墨都自請去職。

皇帝可能多少知道司天監的一些狀況,並未直接問責紀氏,只同意了紀墨的去職,容他“待審”,卻並未著人關他入監牢。

同樣李旭的待遇也不是即刻就死,而是在家聽候查處,這是要等著所有罪名都翻起來,再數罪並罰。

這種等待刀子落下更可怕,李旭於府中自盡身亡,算是人死債消,紀墨聽到消息,一嘆:“怕是難逃一死了。”

皇帝還沒出完這口氣,做出最後的結論,你這邊兒就不等審查,直接死了,幾個意思?畏罪自殺?還是以此掀起輿情,以下犯上?

皇族之中,自殺可是重罪,真正的生死不由自己。

這一下,皇帝若是不問罪,就是只因疑心逼死親孫,若是問罪,主犯已死,總也要有幾個陪葬的從犯,紀墨這個當師父的是怎麽都逃不掉了。

他逃不掉也還罷了,可家中人——

【第一階段學習結束,是否接受考試?】

“是。”

夜色濃重,紀墨站在觀星台上,薄薄的衣裳被風吹得瑟瑟而舞,木簪之下,長發也若銀蛇狂舞,天幕深沉,一顆顆星子點亮夜空,幾與那遮蔽在烏雲後的明月爭鋒,這星象,總是不寂寞。

“我一生所學,還望父親為我傳下。”

李旭之事發生太早,紀墨收的幾個外姓弟子,還沒學到多少東西,沒有牽扯到此事之中,若是因為他耽誤了,多少也是誤人子弟。

“你要做什麽?”紀長緯不敢上觀星台,只在樓梯上問,聲音顫抖,目光都帶著惶然。

“我要知天象。”紀墨仰頭,看著天上星空,若有冥冥之魂,從身軀掙脫而出,尋求那一線生機,為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