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少年名齊鵬,是魏縣槐村人士,魏縣遠在天錫,紀墨以前從未聽聞過此處地方,只知道應該是很遠很遠的一處地點,遠到齊鵬過來的一路上,家人都死完了,他自己也從七歲成為了十三歲,足足六年的時間,憑著雙腳,走到這裏。

“這麽遠,為什麽……”

紀墨震驚。

整整六年,都在逃亡的感覺是怎樣的?

齊鵬似乎是想要對紀墨這個師兄笑一笑,但臉部肌肉很是僵硬,本來就瘦得如同骷髏的臉上,那扯動的唇角只顯得可怖。

“很多次,我都想要停下,可沒多久,就不得不繼續走。”

認真說起來,齊鵬或者可以被命名為“史上第一倒黴蛋”,起碼在紀墨所見過的人之中,如他這樣倒黴的,不說絕無僅有,也是極為罕見的了。

早年,齊鵬所在的村子還算是不錯,起碼他們一家人,爺爺奶奶,父母叔伯,嬸娘姑姑,兄弟姐妹的,足足三十來號人,也沒人敢招惹了。

古代的村莊能有多少人,有的小村子,能有五十人都算是多的了,齊家在當地繁衍生息多年,能有這般人口,若是發展下去,說不得哪一日也能改換門庭,耕讀傳家,從此成為當地望族,起碼,在那小村子之中,齊家算是人多的家族,有房有地,日子還是比較好過的。

齊鵬又是男丁,生下來就是添丁進口的喜事,未來的日子不說輝煌,也不至於成了眼前這般孤零零的流民一個。

誰能想到,竟突然起了瘟疫呢?

最開始,就是村子裏一個二流子發熱頭昏,他自己平素吃喝都不在意,還愛趁夜幹點兒偷雞摸狗的事情,便只當是著涼受風,渾不在意,還在附近城中喝酒玩耍,沒錢了又四處尋摸。

他的家人早就沒了,旁的人,也沒幾個關心他的,所以竟是無人發現此事,等到發現的時候,就是這二流子的屍體了。

當時村人還可憐他年輕就去了,往素的不好也只當做了還好,湊錢給他打了個薄棺,全村人一起出力,把人給埋了。

這件事到此,也就是平平常常而已,哪裏想到後來村中接二連三有人死去,大家這才覺得不對,再一探究,這些人竟是都跟那二流子有過接觸,一起喝過酒的最先死了,幫著收斂的死了,曾經說過話的也沒堅持住,到最後,竟是打過招呼的也死了。

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的人口,村中人心惶惶,那些人死得突然,都沒來得及叫大夫,再後來,村長發現這些人之前都有發熱跡象,估摸著是什麽病,只不許大家外傳。

古代對各類傳染性疾病的防控都是很粗糙的,其中最簡單的一樣就是哪裏出現,就封鎖哪裏,等到裏面的人都死絕了,放一把火把所有都燒了,也就幹凈了。

之所以等人死了再放火,不過是怕他們因為火災劇烈反抗,再有火勢起來,外面防守的也不好防,便只能等一等。

這種做法延續了千年都未曾改變的原因也簡單,有效啊!

古人看不到什麽細菌病毒之類的微生物,也沒想過空氣傳播,唾液傳播之類的,但隔絕開放火一燒,也很少有什麽致病菌能夠在火焰的溫度下繼續存活,燒幹凈了,自然也就不會得病了。

看到沒人再得病,自然就認為這種疾病已經被消滅了,治愈了。

如此行之有效,成本又低的做法,憑什麽不用呢?

至於死在其中的人,不是他們運氣不好,就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得罪了瘟神呢?

用他們的命去向瘟神贖罪,也是應該的。

得病,治病,這兩者,在不懂其中道理的人看來,本身就很玄妙,一個人好好的,正常地吃喝,怎麽就突然病了呢?是吃的有問題,還是喝的有問題,為什麽同樣的吃喝,別人不得病呢?

反之,為什麽那些藥材或火燒化灰服用,或煎煮湯汁口服,怎麽就能讓人漸漸好了呢?

從一開始,這些手段就顯得很是神秘,輕易難以向外人解釋什麽藥草藥性之類的東西,具體說到藥性上,便是紀墨也要多思量一番,同樣是草,為什麽長在這裏的是陽性,長在那裏的就是陰性了呢?

哦,它們品種不同,但,品種不同就屬性不同了嗎?那些屬性相同的也不是同種的草啊!

連初學者都未必能明白的東西,那些不曾學過相關知識的普通人就更是難解其中奧妙了,於是,簡單有效的火燒之法,就是極好的了。

而歪打正著的是,這種殺菌方法,它還真的有效。

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村長生怕是瘟疫,不敢讓人知道,只怕朝廷得知消息會直接封村,然後讓他們在裏面等死,他要去城中找大夫來村裏看看,還想著怎麽欺騙大夫,不要讓對方識破這是瘟疫不來,從而讓村中人都沒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