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第二天,見到許克臉上的笑容,紀墨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白被師弟小瞧了一場,怎麽辦,切磋切磋。

比武場上一上手,就大略知道各自的根底,尤其是兩條腿一掃一擋一交叉,四目相對,便有了些惺惺相惜,都是先練腿功的啊!

以快打快,來上一場大汗淋漓的比武之後,兩個再分開的時候就是不打不相識的好兄弟了。

許克把紀墨領到了一處房間,裏頭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若幹賬本看起來跟店鋪裏的也沒什麽兩樣,一把算盤更是頗見古樸,上頭的算盤珠子都已經生了釉色,一看就是用久了的老物件。

房間之中不止有紀墨一個,還有幾個賬房在,年齡大的也不過中年,還有年輕的跟紀墨仿佛,看著他進來,眼神兒之中還帶著點兒好奇。

“師兄看看,若有什麽不便的,只管詢問張老,咱們這兒還要指望張老支應。”

許克著重介紹了張老,就是那個中年人,對方聽得一擺手,連忙謙辭,表示不算什麽,卻也熱情地給紀墨介紹如何看這些賬目。

見紀墨很快能夠上手,張老也頗感欣慰:“咱們練武的可不光是練武,還是練財,這錢財上不算分明了,武功上也沒長進。”

這話說得倒不算偏頗,練武提升身體素質是好事,可若是沒有相對應的補品來補充營養,那可就是耗命的事兒了,越是練,越是短命,反而不如不練了。

而補品是需要花錢的,尋常人家不談文武事,讀書花錢不必多說,知識從來都昂貴。武功上頭,看似有手有腳有把子力氣就能練,哪怕胡亂擺弄兩下拳腳,比別人反應快,也是武了,可實際上,為了能夠支撐下去,所需的錢財花費比讀書只多不少。

張老這話是說賬目的重要性,紀墨應了,這倒是不假,他不是那等不知人間疾苦的人,自然知道錢財的重要。

很快,屋子裏的人都認識了一下,都是玄武宗的弟子,又在玄武宗的地盤兒上,彼此之間本就帶著幾分親厚,再一聊,還都是山下村子裏出身的,同鄉之情,更添幾分,沒幾句話就如同親兄弟一般。

他們跟紀墨還不同,紀墨自離了那村子,就再沒回去過,哪怕下山辦事,也不會特意從村子裏走過,所以對叔叔嬸嬸一家過得怎樣也都不太了解,也不關心,並不打聽類似的消息。

這會兒跟這些日常回家住的師兄們說起來,才知道那叔叔嬸嬸一家過得也挺好。

他們的兒子沒有練武的天賦,或者是也覺得跟紀墨不對付,紀墨回到山上不定怎麽跟紀長老告狀,他們也沒敢湊上前來找不自在,便在山下如普通人家一樣過活。

山下這個村子就是玄武宗弟子建起來的,裏面住的都是他們的家眷親友,這邊兒種地是不納稅的,還家家戶戶都有地,收成就是不好,也能養活自家,所以也沒什麽大的矛盾紛爭,平平常常的日子,過得也自在。

師兄說起的就是前不久他們家兒子娶親的事兒,當時師兄家還有人去了,師兄也跟著去看了看,說是多麽熱鬧雲雲,娶的就是村中的人,也是某個弟子的親屬,這便是給紀墨多了一層親戚關系了。

“怎麽竟沒見你去?”

師兄隨口問了一聲,頭都沒擡,還在看著賬本。

“怕是我還沒回來,所以沒通知到我。”

紀墨找了個借口敷衍,這一想,倒是覺得時間過得也挺快,快到幼年時候的那些事兒都仿佛是前世的回憶,也不那麽要緊了。

晚間,回到安適居,跟紀長老提起這件事來,“你也不知道嗎?”

“知道。”

紀長老的回答讓紀墨意外。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又不喜歡聽,何必說?”

紀長老擡手翻著書頁,他總是在看書,好似總有看不完的書,燭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影子落在紀墨的身上,像是一座黑色的高山。

“我以為你知道了會讓我去。”

紀墨口中喃喃。

沒有人把小孩子的話當回事兒,小孩子時候受的委屈仿佛都不是委屈,尤其這委屈還來自於親人,那似乎更不算是什麽,必須屈意,必須忍讓,必須對長輩保持笑容,哪怕那長輩對自己不算善,可只要她臉上帶笑,口中會說,所有的不懂事仿佛都落在了小孩子的頭上,呵呵,多頑劣啊,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這樣記仇,可不是個好性子。

是啊,他就是這樣不討喜,尤其不討一些人的喜歡。

但,這些人的不喜影響了他在意的人,讓他喜歡的人也跟著責怪他,對他的傷害就是加倍的了。

那種感覺……她們都忘了,只有他記得。

夜色迷蒙,很多心事仿佛只能在這樣的夜色之中泛濫,讓百轉千回,都成了一缸墨色苦酒,喝了身苦,不喝,亦心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