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第2/2頁)

簡陋到有些寒酸的安葬讓幾個弟子面露不滿,紅著眼瞪著大師兄他們,卻又不好多說什麽,只默默忍了。

橋造好了,便是分崩離析,這也幾乎是常態了。

一個師父,就如同一棵樹,樹活著的時候,樹上有藤攀附,有鳥築巢,有猴嬉戲,有蟲子在其上繁衍生息,還有小動物不時過來落腳,但,樹死了,便是樹倒猢猻散,什麽都沒有了。

“也是情理之中。”

這般感慨一句,紀墨沒在意,死後哀榮固然很好,可自己到底不能說是真正死了,只是結束了這段旅程而已,為了送葬而開心,是不可能的。

若是這喪葬費花多了,還有些過意不去,像是騙了人一樣,哪怕他不可能再出現在這個世界,對很多人來說,就是真的死了。

紀墨出了會兒神,再回過神來,已經不在身死之處,而在那座拱橋之上了。

被紀墨選擇的這座石拱橋不是什麽名橋,沒有因為下方流經的江河而出名,所在的環境,周圍也不是什麽繁華之所,反而是比較安靜的一處古鎮,一眼就能看到頭的大街並不是商旅必經之路,也談不上熱鬧,零零散散的行人只讓那份幽靜更加唯美。

青石板鋪就的道路,顯示出古鎮的富裕,一座又一座的牌坊不多,卻也比那門前的石階更顯眼,表明這裏的文化底蘊。

那朱紅色的大宅門裏頭,出過幾位官員,一個兩個三個……這座小小的古鎮,因為這個也比較有名氣,文化氛圍濃郁。

紀墨對這裏記憶猶新的地方就在於過來造橋的時候,幫工的漢子說話都有著文縐縐的感覺,四個字四個字的成語運用得極好,連那好似帶著鉤子的尾音都格外悅耳。

一條小河在鎮中穿行,拐過了兩道彎兒,分隔了兩側民居,彎彎的石拱橋好似那連通兩家的門戶一樣,方便了行人來往。

又有遊船,撐著竿子的船夫立在船頭,腿上一彎,雙臂用力,便舉重若輕地讓那遊船前行,若逆行之箭,穿過拱橋下方,到另一側去了,號子一樣的吆喝聲,若有人聽了,便推開窗來,叫住那船夫,用繩子系著的籃子從窗口垂下去,一賣一買,順暢便捷。

還有頑皮的,會從不高的窗戶之中跳出來,直接落到船上去,搭一程順風船,到附近的朋友家去玩兒。

有的打開的窗戶之中,能夠看到那順滑的黑發若緞子一樣垂著,臨窗的少女一手拿著梳子,梳理才洗過的長發,側著頭往水面上看,似乎是看那對面的少年,又似乎是看那被遊船送來的情郎。

探入水中的石階上,生滿青苔的墻邊兒,有的人家還擺放著鮮艷的花,拎著木桶來取水的時候,順便給花上澆上一些,多余的水自會向下流回到河中,偶爾也會有上遊的人家倒下臟水來,被下遊的高聲罵。

片片漂浮的花瓣,惹得下方的魚兒散亂,不知道是哪家倒了花架,碎了鮮花,讓那粼粼波光都添上了些香艷之色,惹人遐思。

更有那懶得出門,直接在門口垂釣的大爺,架著魚竿,翹著腿兒,仰躺在椅子上,藏在皺紋之中的雙眼似乎已經閉上,正在呼呼大睡。

頑皮的孩子會往水裏扔石子兒,一個個跳脫得像是隨時能夠上樹的賴皮猴,嬉笑聲,歡鬧聲,圍著這條河,守著這座橋,總在發生。

果然,是個很適合養老的地方啊!

當時來造橋的時候,紀墨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忙著造橋之余,也記得這裏的風景,沒有奇險瑰麗,卻是另一種寧靜至美,每日看著那朝陽升起夕陽落下,看著那彩霞滿天不辨晴雨,心中所感受到的平靜,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日後必然會喜歡的那種生活模式。

若能居於河畔,每日吃著新鮮水產,每日欣賞著悠閑風景,似乎也是極好的生活,像是所有都慢了下來,盡可能地享受著慢節奏的人生。

一直以來,紀墨都忙忙碌碌,像是被無形的什麽在催促,難得見到這樣的地方,不由便有幾分向往。

選擇這座石拱橋,很難說有幾分是篤定這裏必然會流傳,還是渴望再次來到這裏,以另一種形式享受這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