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之後的一段時間,風平浪靜,那些公子哥顯然已經忘了那日的對話,或者根本沒放在心上,這也正常,年輕人的城府,若是有個什麽不好,當場就發作了,不會延遲到日後再報復。

對一個普通人,沒必要這般大費周章。

還記掛著此事的師兄也安下心來,對自己那日的杞人憂天還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見到紀墨都不怎麽上前搭話,紀墨卻不計較,對方也是好心提醒,不必為了提醒的事情沒發生而去責怪對方的多管閑事。

造橋不是一日之功,此後三個月,從豐水期轉向枯水期的時候,橋才漸漸有了樣子。

木拱橋宛若新月,橫在河面之上,日光晴好的時候,無風的水面上能夠看到清晰的倒影,宛若月影落於水中,天空倒影也染上一層幽碧,格外動人。

唯一不和諧的就是那些毛竹搭建的架子了,踩上去晃晃悠悠,人在上面走著,還要調整木拱的結構,讓苗拱到位,看起來便有些破壞景色,常有人經過的時候指指點點,對此多有詬病。

也有不知這些架子作用的孩童,在一旁好奇問父母這怎麽跟見過的橋不一樣,大人有的知道,告訴他們這是日後要拆掉的,有的不知,含糊過去,只不許他們靠近。

又兩月,拱橋完工。

這年頭沒什麽試運行的說法,卻也要試一試這橋是否堅固耐用,官府來的還是那位汪小官兒,帶著幾個人,來來回回在橋上走了一遍,也不免在橋中間的時候蹦跳兩下,跺跺腳,感受其中浮沉。

木材是具有一定的彈性的,即便所有的尺寸都到位,但走動的時候,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咯吱聲,感受到上下略有幾分浮動,這並不是橋不夠堅固,汪小官兒也知道這個道理,稍稍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問題,便笑著稱贊紀墨:“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你這也是出師了。”

紀師傅不能來,讓弟子過來,這件事也是需要報給官府知道的,汪小官兒便是負責此事的人,自然知道這座橋其實是紀墨總管。

“還要再跟師父學習。”

紀墨謙虛一笑,只做憨厚狀,並不多言。

見他如此,汪小官兒也沒什麽繼續往下說的意思,讓他們把附近收拾一下,便可離開了。

毛竹架子是要拆的,還有一些準備要用又沒用上的木料,再有就是一些邊角料,這些都是可以歸屬於他們自己的,屬於一種建材之中的合理損耗,拉去賣了,也能得些錢貼補一下。

紀師傅往常的習慣,都是就近處理,若有人問起來,就說直接把收拾的活兒讓旁人做了,那些東西就成了工錢,注意,這些廢料所得的錢,沒有落入他們自己的口袋,這個是關鍵。

理論上,無論是怎樣的貪汙受賄,也輪不到紀師傅這樣普通的造橋匠,但上頭有罪,下頭頂包的事情也不少見,紀師傅在這裏很有些經驗,也都如數交給了紀墨,紀墨便照樣學來,很快,他們就帶著賣了木料得來的錢離開了,至於那些收斂廢料的,就是來打掃的,絕對不是來拉材料的。

“這次的錢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發下來,又要等一等了。”

回去的路上,師兄還在惦記這個事兒。

古代的工程款,以前紀墨還真沒注意過這類事情到底是怎麽給付的,還是跟著紀師傅之後才知道,這個是分期付款的,聽起來是不是很現代很高級,其實也很正常。

這樣的工程所需不少,一下子全給了,誰知道負責工程的人會不會直接卷錢跑路,若是真的舍了家小跑了,改名換姓,拿著錢在其他地方再開始新生活,旁人也不好追索。

更何況,古代人也並不是人人都會算賬的,若是給了個只會技術的糊塗工匠,對方拿著大筆的錢,沒有買到多少東西,又怎麽辦?

所以錢是分期給的,前面給的一部分都是材料費,木材石材什麽的,一次到賬,一次堆積待用,中間給的一次是工錢,勞動大半年,總應該給點兒錢讓人能夠活下去,等到最後一筆尾款,是要在汪小官兒驗收之後才會給的,這個時間點兒,還要等汪小官兒報上去之後,再看官府那裏什麽時候下發。

這個錢,有可能會拖欠,卻也不會拖欠太久,起碼下一次使喚人之前,會清了之前的賬。

在官府那裏,這等工錢最不容易被長久拖欠,一個是沒多少,再有人數多,若是真的拖欠出問題了,那農民工包圍府衙什麽的,可就是民亂了,一個弄不好,縣官白倒黴不說,還要看著上頭派人安撫民眾,來一個法不責眾,輕拿輕放。

這話可不是誇張,如紀師傅這樣的造橋匠,隨隨便便就能拉起千人以上的隊伍,須知古代沒什麽計劃生育,家家孩子多,又有各種各樣的親戚關系,把那些弟子的家庭一囊括,再加上親戚關系,來個萬人都不稀奇,而一個縣才能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