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第2/2頁)

這話似有幾分傷人,芙蕖壓抑著眼中的淚意,強自睜大眼睛,不敢低頭,只怕一低頭,淚水就直接滾落。

“你很好,值得更好的人,喜歡你,也被你喜歡的人。”

紀墨說的真心誠意,臉上還有一個笑容,不管怎麽說,不管芙蕖這份不甘心中有多少是對他的喜歡,多少是被駁了面子的不快,他總還是要感激這份厚愛的。

人的一生啊,多少人擦肩而過,只是陌路,又有多少人回望一眼,記下你的身影。

該感激的,那些願意把你記下的人,總是關注過你,讓你在這世間一行,不至於如煙花散落,轉眼成空。

親人,朋友,若還有那並不為你所熟知的人記得你,那麽,也可當做成功了。

殘存的余暉已經要跌落墻頭,室內更暗,已經站在門口的芙蕖猛地拉開門,室外散落的光灑在她的身上,是發暗的橙色光芒,隨時都要湮滅的那種,裙擺上,若有反光的絲線繡成的蘭草幽然而亮。

“我當然很好。”

芙蕖這樣說著,快步出門,食盒在門框處磕了一下,她回首,似在看食盒,又似在看紀墨,看那處在室內陰暗處的紀墨,脆聲道:“明天我還來送飯,你有問題明天再問吧。”

“好,多謝芙蕖姑娘。”

紀墨應下,對方這般爽朗放下的樣子,也是可愛的,他的聲音之中似乎都含著笑,是欣賞,是贊同。

“笑什麽,你這人,不喜歡人,就不要總是這樣多禮!但凡你粗俗些……”芙蕖瞪了紀墨一眼,這話沒有說完,一扭身飛快地走了,裙擺飛揚開,像是展開的羽翼,迫不及待逃離黑暗。

紀墨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無禮,怎麽好無禮呢?這世上,任何一個看起來渺小的人物,誰又知道對方背後會帶來什麽呢?

穿越者,異世人,哪怕是在這個世界出生的,有著從嬰兒到現在的完整記憶,可,心裏到底是不同的,那種處在陌生環境之中的小心謹慎,像是與生俱來,來自原初世界帶給自己的深刻烙印,不能坦然融入其他。

希望獲得大家的喜愛,希望在找到師父之前不會得罪潛藏的師父,希望在找到師父之後,能夠有人幫忙促成這一段師徒緣分,希望在師父面前表現良好,從而獲得對方的喜愛,得到對方的傾囊相授。

紀墨不是那種非常聰明,情商很高的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獲得其他人的好感,他揣摩著對方的境遇,想象著對方的喜好,然後盡力讓自己表現出那些討人喜歡的特質來,明明不是中途替代,卻像是有個原型一樣,讓他不得不去扮演——深刻剖析這份心理,或只能稱之為謹慎。

身處黑暗叢林,不知道暗中潛藏的都有怎樣的危險,連未來的路,那渺小的光,都需要自己查找才能不遺漏,又怎能不謹慎,不小心呢?

古代世界的條條框框,階級限制,他知道是不對的,心裏是不贊同的,可事到臨頭,反而不能像是一個真正的原住民那樣大聲而激烈地反對,他怕自己表現出來的“異”暴露了那真正屬於異類的身份。

也就是說他穿越者的身份反而限制了他,讓他表現得比那些原住民更加適應規則,服從限制。

或許,這也是很多小說中那些穿越到古代就天然維護階級統治,並且企圖成為統治階級的人的心態吧。

發現自己膽小,紀墨並不覺得可恥,只是有些悵然。看詩詞文章,既愛錦繡,也愛激昂。錦繡華彩,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貴”,激昂壯烈,是自嘆弗如的“權”,二者皆不占,便是普普通通的真水無香,縱是無香真水,又有何滋味可言?

當以“普通”概之,再想要做些什麽大事業,似也都如癡人說夢一般可笑了。

燕雀不曾飛,豈敢問鴻鵠?

“眼前方寸,力所能及。其他的,再顧不得了。”

紀墨本來還想對芙蕖說,她的婚姻她應該要做主的,而不是由著一個主子隨隨便便就把她送了人當做獎勵,這樣的“送”,便是給了一個正妻的名分,就不是貶低了嗎?

階級在踐踏的是尊嚴嗎?還是人權?亦或者是那生而為人當立天地的人性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