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第2/2頁)

瓶子主人笑吟吟說著,全不以為意,“其實我也早都好奇了,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輕易動不得,如今有機會摔了聽個響,順便看看到底是不是碎片拼成的,解了心中疑惑,也是多謝代章兄給的機會了。”

那人說著擡手向四處施了一禮,道了一個歉,“驚擾各位了,是我的不是,只當給大家聽個響了,在這裏祝大家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這、這怎麽可以?”代章兄有些不好意思,聽得是“祖宗傳下來的”愈發顯得珍貴了,手腳都要沒處放,卻又不知說什麽才好。

“這算什麽,就當交個朋友了,代章兄莫不是瞧不上我徐某人?”那人說著已經走近了,聽得代章兄連忙擺手否定沒有這個意思,又笑著道,“我們這也算是千金交友了,我說這瓶子值千金,代章兄可不要覺得狂妄。”

“不狂妄,不狂妄,這樣的手藝,本就是老物件,便是千金也只有少說了的……”代章兄看著那已經被下人撿起來收攏到盒子中的碎片,心中滿是遺憾,眼神之中都透出來了。

“哈哈,實話說,我早想砸開這瓶子看看了,代章兄可不要怪我借了你的由頭,實在是家父的鞭子不好吃啊!”

徐某人說話間又拉近了距離,這話題就很平易近人了。

縱年過三四十,家中老父尚在的,也不敢說自己就沒在兒子面前挨過訓,鞭子當然是少數,卻也不乏拿家法嚇唬人的。

代章兄隨著笑,臉上的神色也因為這一笑而放松了些,就此跟徐某人繼續交談下去。

“這徐廣,是個狠角色啊!”

一旁有人竊竊私語,正是看到這一幕,心中驚嘆。

“不僅狠,還要有心計,更能抓得住時機,做得出的魄力才行,放到你我身上,便是此法能行,咱們又怎麽舍得?”

說話的人拿來的也是個瓷瓶,看著桌上瓶子,若看家中小女兒一般,滿眼的愛憐之色,他們拿出來的都是心愛之物,縱不十分愛,也舍不得把好好的東西毀了去,家大業大,哪個卻也不是摔瓶子炫富的人家。

“可不是麽,這千金之響,縱不是我家,也聽得心碎啊!”

這說的話,若是被那位代章兄聽聞,定要引為知己了,可不就是這麽個意思嗎?

看著好好的東西被毀壞,哪怕不是自己家的,難道就不可惜,不心痛嗎?

像是在看一場悲劇,而後雋永於心。

想必以後代章兄想起這位徐廣,都會記得這種令人心痛的感覺,時日久了,說不得還有些為之心痛了。

某些感情總是能夠混同的,那種對自家子弟的怒其不爭,日後會不會也落到徐廣身上,為了讓他挽回這一筆千金之失而給予種種好處呢?

這一瓶子,摔得值,未來可能換得許多“千金”回來。

這一瓶子,也摔得不值,能夠留作後世鑒賞的可稱為藝術品的存在,就因為換取一個商業機會,換取若幹“千金”而碎,藝術的殿堂之上,恐怕不少人會為此哀鳴吧。

有些東西,總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而在一些人眼中,它代表的只是錢,以及賺更多錢的機會。

紀墨一嘆,多少代人在這個瓶子上感受到的喜怒哀樂,到此全都散了,以後再說起,沒個憑依,又能記住多少呢?

宛如那歷史之中不曾留下證據的文字,若連文字都不記載,以後又有幾人知道呢?

考試之中的過場幾乎沒有,兩場鑒寶會宛若只隔了一道屏風,而同樣的歡笑,卻又讓人體會不同。

最後看了一眼那徐廣和代章兄說笑的一幕,紀墨已經無法推斷徐廣的身份了,同是徐姓,若不是自家小徒弟的後代,也許會讓他的心理上感覺好受一些——東西總不是毀在自家人手裏。

罷,罷,罷,總是管不了的。

紀墨放空思緒,隨著那莫名的牽引回歸,像是被放飛的風箏又被收回來了一樣,回到身體,感覺到實質的束縛,心累。

瓷瓶還在桌上,如今還是歸屬未定之時,是否可改?心中模糊有感——不能改。

某些東西,未曾看到的時候,它還是薛定諤的貓,活與死之間,一旦看到,便是某種必然,他的更改許會殊途同歸,亦或更慘,甚至如同某種蝴蝶效應一樣影響自身,只要有一絲影響自身的可能,紀墨就不會去做。

這種謹慎,也許呆板,也許可笑,卻也是無奈之選,有幾人,能拿自己的生命做賭,來圖一時意氣?也許別人能,但紀墨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