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這三個層次可以說是修復師的等級劃分了,但這種劃分並不準確,每個修復師擅長修復的東西也不一樣,有擅長修復古畫的,讓他去修復瓷碗,知道原理方法步驟,最多也就能夠達到中等档次,達不到最優的效果。

所以,修復師看似是一個職業的統稱,其實也是分成若幹小類的,字畫類,器物類,金石類等,想要把所有的最優都包攬,還真的是因人而異的事情。

估計,也唯有那些被系統選中的天賦者,才能達到這等觸類旁通,還樣樣皆精的程度吧。

紀墨仔細打量著木梳,他才接觸修復這個行當沒有多久,看過莫秉中修復瓷碗和木匣,但木梳這樣的小東西,還真是……木匣只要雕刻就好,做舊什麽的都是在雕刻的基礎上了,木梳的話,那盤出光澤的茬口該怎麽處理呢?

他當然想要達到最高層次的修復水準,可自己也知道,這般好高騖遠實為不智,但若是不向最高層次發起挑戰,學習的意義又在哪裏呢?僅僅是及格通過嗎?

紀墨的心中有著難言的野望,此刻卻連自己也沒清楚認知到,只是收回有些紛亂的思緒,回落在眼前的木梳上。

同樣是對木頭下手,修復和雕刻又不是一樣的難度了。

雕刻所為,錦上添花,修復之用,補全錦上花。

當然,嘗試還是需要謹慎為先的。

紀墨首先觀察了木梳所用木質的紋理軟硬,尋找相似的木頭來配,按照前面三分之二的紋理,那簡單的雕刻確定後面三分之一該是怎樣的圖樣走向,這算是紀墨第一次上手修復東西,唯恐不夠細致,還特意畫了圖案,先用木頭制作了一柄完整的木梳,找到手感。

純粹用雕刻的方法來制作梳齒,紀墨也是少有如此,等到完整地做出來,再與那不完整的進行對比,確定後面三分之一到底該如何,再找木料專門作出這三分之一來。

制作時,不僅需要注意木梳背部的線條是否能夠連上,還要卡著下方的梳齒距離,不至於太稀疏,也不至於太密集,保持跟之前幾個梳齒一樣的寬窄。

這部分完成之後,兩塊兒相合,除了顏色光澤還有不同,其他的看起來也沒什麽不一樣了,若要做拼接,就要把茬口重新豁開,以紀墨的眼光見識,做成隼牟結構的樣式拼合即可,這部分就需要對原物做出一定的改動了。

紀墨拿捏不準,特意去問了問莫秉中,他說了自己的思路,這想法是對的,莫秉中點頭。

修復最初也就是為了讓破損的器物不至於白白扔了,還能再次利用,美觀這種要求,是順帶的,也可看做額外的,更是時下體現修復師技藝好壞的標準,畢竟,許多經過修復師修復的器物未必會再次使用,多是觀賞收藏,能用與否就成了其次。

莫秉中認為,這是有違修復本意的,但個人想法扭轉不了大局,又不得不承認,修復的附加價值很大一部分就體現在這個“美觀”上了,這也是修復師賺取利益的最好途徑,世人總會為美而買賬。

“既是讓你來修復,你便看著做就是了,做不好,不過廢了一個破舊物件而已,做好了,也不值得幾個錢,不必為此惴惴。”

莫秉中說得大氣,卻並沒有給與實際的指導。

接過被遞回手中的木梳,紀墨的眉宇舒展,有他的這一句話,他就能放手去做了,之前不敢,不過是考慮到這木梳的價值,就跟很多人聽到某物是古董就不敢碰一樣,現在麽,那便隨他心意,讓他嘗試一下首選方案好了,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拼接太過明顯,兩邊兒的顏色對不上罷了。

這樣想著,紀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個子還低,幹脆就坐在腳踏上,以平整的床板當做桌面,在上面開始對木梳的進一步加工,一旁,莫秉中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桌上放著的則是自己的那一套工具。

他這一次要修復的還是一個瓷器——瓷盤,牡丹纏枝紋路的瓷盤頗為艷麗,縱然是時光也未曾抹去它的華彩,殊為可惜的就是瓷盤並不完整,缺失了一些邊角的部分,需要一一作出修復。

莫秉中看了一眼紀墨,見他用刻刀很是熟練,已經不再擔心他傷到手了,眼中欣賞之余,也有幾分感慨他的天賦,把木頭作出不同的形狀來咬合在一起,這樣解釋榫卯的紀墨在不知內情的人看來,也是個天才型的人物了。

摸著繁茂如雜草一樣的胡須,莫秉中由衷感慨,這果然就應該是自己的兒子,否則,又怎能有這般天賦?

分神多看了兩眼,見到紀墨板著小臉,很是認真地處置那木梳,莫秉中也沒再看,扭過頭來,繼續修復自己桌上的瓷盤了。

刻刀落在木頭上的聲音,瓷器碎片被打磨的聲音,不時替換工具的聲音,不同的工具在待修復的物件上產生的聲音……工作室中,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同樣伏案工作,認真而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