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第2/2頁)

有的背紙只有一層,有的會有兩層之多,如水果的外皮,輕松剝下不會損傷果肉,揭下它的技術含量就與揭命紙不同了,相對容易一些。

命紙則不同。

“如這等古畫,若要修復,只記得四個字就好。”莫秉中手上動作著,嘴上卻開始說話,正是教授紀墨其中的要點。

“哪四個字?”

紀墨看著他那一把大胡子,總是有些出戲,似乎做著這樣工作的人實在應該斯文秀氣才是,就好像那雙靈巧的手,在處理所有的細節的時候都會輕盈得若跳舞一般,卻又能把所有邊角都照顧到,讓它呈現出一種最好的形態來。

“洗、揭、補、全。”

擲地有聲的聲音這般說著,莫秉中沒有講“洗”的細節要點,只著重說了“揭”,“這揭,其實是揭兩層紙,一層背,一層命,背若撕衣,命若撕皮,衣無黏連,手過即脫,皮貼血肉,便要仔細了……”

這個比方真的是足夠血腥了,紀墨聽著,背在身後的小手捏了捏手背上的皮,揪起一點兒匆忙松開,疼,真疼。

這種切膚之痛,也能夠讓人感受到一些其中的重要性了。

莫秉中說話到此又告一段落,並未細說要怎生個仔細法,做事卻更專注認真了一些,動作較之剛才也更慢,慢到每撕一點兒就去檢查是否損壞了畫芯,或者說在嚴防畫芯被損之余慢慢撕下命紙。

他的動作輕緩,讓這一步耗費了許多時間,等到完整撕下來,紀墨跟著松了一大口氣,只覺得到此刻才稍稍能夠放松。

被完整拆下來的畫芯並沒有多麽好看,如同被剝掉衣服的人,光禿禿還有些局促的感覺,放在桌上鋪平,也能看出並不是很整齊的樣子,似乎是揭開命紙的時候有所損傷,能夠看到一些細部纖維。

紀墨皺眉,這樣看,總覺得像是毀得更徹底了似的。

已經幹涸在傷口處的衣服被直接扯下,大概就能形成這種狀況的傷痕吧。

許是受莫秉中那種形容的影響,紀墨看畫芯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個受刑的人,剝皮之後,就是填充了吧?

洗、揭、補、全,以這四個要點為大步驟來看,連續揭下背紙命紙之後,僅剩的畫芯也就只需要補全了吧。

補不必說,只看畫上的蟲洞就能明白,應該還有貼補之意,全呢?

完整?

紀墨一時有些無法想象這最後的步驟是否是重新裝裱,以此為全。

但現階段,只完成了這一步之後,莫秉中就沒有再做了,天色暗下來了,他們如今還沒什麽進項,天天吃的都是以前積攢下來的那些糧食,再要點燈熬油,可真是太浪費了。

暫時把修復工作擱置下來,莫秉中讓紀墨留在家裏,自己去外頭轉了一圈兒,回來就帶回來了晚飯,大城市比小村落好很多,但饑荒剛過,很多食物也不豐富,連著幾天都是幹饅頭就醬菜的紀墨看著如出一轍的包裝紙,眼神都跟著黯淡了,這可真是不如菜湯了。

起碼姐姐們制作的菜湯還是盡可能照顧到口感的,現在麽……等到莫秉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打開,看到裏面香噴噴的雞肉的時候,紀墨的眼睛都跟著放光。

“像我,就愛吃肉。”

莫秉中說著,放下紙包,在紀墨的頭上拍了一下,看到紀墨沒有貿貿然就伸手去捉肉吃,笑著捏起一小塊兒雞肉,塞到了他嘴裏,“小心吃,別被骨頭卡嗓子了。”

這雞不肥,烹制的水平也不太好,能夠感覺到雞肉似乎還有些柴柴地費牙,可真正入嘴之後的滋味兒又讓人覺得此間樂,不思蜀了。

紀墨吃得高興,把雞肉趕到一旁腮幫子裏,還不忘招呼莫秉中:“爹爹也吃啊,爹爹今天累到了,一定要多吃一些。”

說話間,還去弄了熱水過來給莫秉中喝,灶台上還燒著水,柴火不費事兒,院子裏隨便抓一把幹草也能點一會兒了,沒有茶葉,就放兩片花瓣,紀墨仔細分辨過,那花應該是野菊花,嘗著味道也相似,應該不會吃出毛病來。

碗筷都是從院子裏翻找出來的現成的,用熱水燙過仔細清洗過,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紀墨在衛生方面一向仔細,能夠講究起來的地方絕對不輕忽,相較之下,莫秉中就活得糙多了,不洗臉不洗腳不洗頭,也可以安然大睡,捉到虱子還能放到嘴裏咬一咬再吐出來,若不是衣裳還有幾分整潔,恐怕真跟流浪漢沒什麽差別了。

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誰又甘於當流浪漢呢?紀墨認為,自己這個兒子如此受寵愛,除了系統給的無形光環之外,必然還有自己能夠當個生活上的小管家,照顧好莫秉中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