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第2/2頁)

紀墨走到桌前,王子楚剛好畫完最後一筆,把筆擱下,身形搖晃,紀墨伸手扶了他一把,顧不得看畫,匆忙把人扶到一旁坐下,問著:“可是站久了累了?”

眼睛一掃,床上桌不在,紀墨眉頭不由微蹙,王子楚坐在床側,拍著他的手臂表示沒事兒,說:“已經都收起來了,明日就要走的,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了。”

玄陽先生之前毫無聲響,但說要走,便是當日收拾,次日就能動身的那種,如今容留出一日來,不過是要跟著紀家一起走罷了。

王子楚此話,顯然已經是得了消息。

昨日紀墨辭別玄陽先生之後,沒有再回來跟王子楚說一聲結果,聽他如今語氣,竟是知道他們還要一起了。

“我昨日本說要告訴你,玄陽先生嫌我啰嗦,趕我離開了。”

玄陽先生當時的樣子,仿佛是覺得紀墨毫無男子氣概,婆婆媽媽的看了傷眼。

紀墨至今想起對方那拂袖趕人的樣子,都覺有幾分好笑,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樣子,其實竟還是個火爆脾氣,可想想又不是不能理解,軍中生活粗糙,便是軍師的待遇,恐怕也不會是什麽精致優雅小仙男,這一想,便可去掉一些濾鏡,想到他們真正的性子該是直爽的。

解釋了一句,見王子楚並無責怪之意,紀墨也不再說這件事,給他身後加了靠枕,看他安坐,便又去桌前看他新畫好的畫作。

第一眼看上去像是畫風突變,是一個仰視林木的視角,無端端有幾分傾斜的林木森森重重,樹枝伸展交叉,若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又像是組成了壓人的山壁,因為這難得的傾斜角度,看上去就是山傾之勢,格外壓人。

林中湖水幽靜,倒映著林木之影,也是同樣的森森重重,角度卻平穩了些,卻又似一張早已撐開靜候的陷阱,等著那被網羅之人自投其中,無法遏止的絕望之氣就此蔓延。

本來王子楚的畫作就有濃重的致郁效果,無論是畫平靜的景色,還是畫優美的景色,都是同樣的致郁,但畫上這景色配套致郁效果,帶來的壓抑窒息之感,也更甚了。

紀墨不知何時竟是屏住了呼吸,把自己憋得臉上通紅,被王子楚的手拉了一把,視線偏轉,才算是吐出那一口氣來,讓胸中為之一暢,身子卻也有有幾分發軟。

“師父這畫作又厲害了啊,畫得可真好!”

【主線任務:畫師。】

【當前任務:專業知識學習——(47/100)】

猛然增長的專業知識點足夠說明紀墨誇獎的真心實意。

可惜他不是個會說話的,同樣的誇獎詞日日都說,重復寡淡,聽上去就像是敷衍的“好啊好啊”,好在王子楚捧場,每一次聽到,都像是第一次聽到那樣,會回他一個小小的微笑。

這一次,也一樣,只是那笑容格外勉強,一瞬即沒。

很快拉直的唇線像是在向下,眼神之中的光都沒有那樣快活,一日之隔,怎就如此?

“師父不想去京都嗎?”

紀墨想到了玄陽先生的話,不喜也對,這種爭奪財產之類的事情,本來也不應該是不堪俗務的王子楚會喜歡的,他才是那種天上的小仙男,每日只要畫畫就會很開心了,完全不想做別的,也不會想到支持畫畫需要多少錢,因為他從不挑剔筆墨材質好壞。

在這一點上,這位師父,明明是該享有這世間尊權的士族子弟,卻全無那種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養尊處優才有的性子,可以說是很別致了。

學習紮紙的時候,制作的顏料都要挑一挑材料,紙張都要挑一挑做法,到了學畫這裏,只是畫就好,連土壤怎樣都不必想,細紙能夠畫,粗紙同樣能畫,就是洇墨的紙也有洇墨的畫法,連墨都不必挑,香墨或者什麽墨,都是黑的,不夠細膩就自己研磨,墨色不勻,就自己調和,無非是水多水少,研磨多久的事情。

便是以上都沒有,拿根樹枝,沙土地上畫一畫,也足夠了。

似已經過九九八十一難,便是未見佛祖,只是踏入那地界,觸到那地上沙土,便已經心願圓滿,惜福知足了。

高端大氣上档次的畫師,竟還沒有藥植師時候的龜毛,如此平易近人,好似降低了學習難度一樣,然而另一方面的意境拔高……紀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平衡,是一種平衡嗎?一方所得,一方必失,同樣是“師”,不同的技藝似無法類比,可某些東西,技藝之中的東西卻還能夠做出高下之別。

一百分和一百分也是不同的,誰知道另一個一百分之中有沒有附加分的存在,數據,有的時候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