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府山上,道觀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山頂之類的高處,而是在山腰靠下一些的位置,上下山出入並不會耗費太多的時間,真正算是府山的山脈其實還都在道觀之後,道觀的存在更像是一個門面的樣子。

從道觀的後門出去,就是王子楚口中的後山範圍了。

這時候正是春夏交接,夏日的炎熱還沒有滲透到樹木的根須,幽林鳥鳴,稍稍往前走一走,不必深入樹林,就能感覺到那份心曠神怡了,從林木之中蜿蜒而出的溪流夾帶著些許枯枝腐葉,清澈的水流淺得一眼見底,是剛好能夠沒過足面的深度,偶爾坡陡彎急,還能看到飛濺起的水花在細碎的光下閃爍著七彩,嘩嘩之聲,似與葉動之聲應和。

沒有經過太多砍伐的山林還保持著相對原始的狀態,連空氣中的那一股子清香之意,都像是帶著葉綠素的味道。

環境優美,很好,很好。

跟王子楚和紀墨一同出來的還有兩個體格彪悍的道士,方臉厲目,看起來便有莫名的兇煞之氣,不像是當道士的材料,估摸著肯定也不是什麽士族子弟,而是等同那些小道童之類的下人角色,不過因為道觀之中,並不顯化這種尊卑階級,一體都是道袍,模糊其中界限,其實所做之事,如現在,便與護衛等同。

紀墨多看了兩眼,王子楚以為他好奇,便給他說:“這是舅舅派來保護我的,當年我來這裏,便是他們護了我一路。”

他的話語之中暗含感慨,看向兩個護衛,目光之中並無懼意,而是信任和親切。

“能夠有幸護衛先生,是我們求之不得的。”

其中一個護衛笑起來,剛才還見三分的兇相都因此化作了寬和,倒像是個容易打動的憨厚漢子一樣,嘴裏的話也好聽。

紀墨沒有多說,他想到玄陽先生的身份,估摸這兩人之前莫不是當兵的,起碼那種兇人氣質,應不是作奸犯科積累下來的。

王子楚不是會跟人客套的那種,聽到對方這樣說一句,他這裏就沒了下文,完全沒有再道一聲感激,示好於人的意思。

那兩個護衛也不在意,估摸著都知道王子楚是怎樣的性子,留下一人還在旁邊兒看著,像是帶著孩子出來玩兒的家長一樣,在一定範圍內撒開手去,任他們奔跑,另一人則去了附近轉悠,應該是排除一些隱患。

王子楚主動提議了這次後山之行,自覺有責任介紹一二,就給紀墨講解,第一句就是讓他不要怕,後山這塊兒因為總有道觀之中的人過來砍柴及打獵,輕易見不到什麽野獸,最多就是野雞兔子之流。

“兔子太愛打洞了,我以前還養過,沒留意,讓它在地上打了個洞跑了。”

王子楚說起來還頗有些遺憾,看到溪流,又道,“偶爾這裏還有小魚,很小……”手指比劃了一個長短,真的是很小了,“山下有個河流,裏面的魚要大一些,據說這水是從山石裏流出來的,不知道那些小魚是不是也是……”

兩人出來都沒帶紙筆,並不是要在觀景時候畫畫的,那種帶著任務觀景顯然不是王子楚所提倡的。

倒是紀墨,出門的時候特意問了一聲是否要帶紙筆,得了王子楚一個詫異的回眸,顯然不知為何有此一問。

經過幾屆師父鍛煉,不過一眼,紀墨就明白了,這就像是小學生寫觀後感,有的人帶著紙筆,一路走一路記,看到什麽都要記兩筆,回去之後就是現成的流水賬文章,不用再做更改或者重新寫,然而看了什麽,似乎也如這流水賬一樣,寫過之後全無記憶了。

而有的人,只帶眼睛去看,看到新奇的會多看兩眼,看到什麽好玩兒的也會過去湊湊熱鬧,玩是真的玩,好像完全沒負擔一樣,回去之後,便是沒有老師布置的任務,也能用某種流連忘返的感受來寫出一篇優秀的詳略得當的觀後感,倒像是重新在腦子中又玩了一遍似的,足堪回味。

放到畫畫上,有的人對著照片都不能保證畫得纖毫畢現,無一遺漏,有的人只憑記憶,就能照搬原景,不錯分毫,而有的人,還會在此基礎之上融入自己的意境,就好像把一張照片加上各種修飾效果一般,呈現出獨有的個人特色來。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便是能夠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並表示很輕松,而天賦,則是讓上限提高到輕而易舉的程度。

紀墨很明白自己不是那種擁有天賦的天才,強行追求實景對他也沒什麽必要,哪怕他現在的記憶力有所提升,但帶著這種任務看景,也感受不到輕松愉快,只有疲憊沉重,便是真的回去作畫,能夠融入意境,恐怕也是這種看著就累的感覺了。

既如此,幹脆不要強求,看景就看景,好看的多看兩眼,不好看的略過就是,畫畫的時候,把好看的大雜燴一下就可以了,不好看的幹脆被取代,或者直接留白,也不必都要一一畫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