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如今還沒什麽正經的科舉概念,士族子弟學文習武不過是豐富名聲的必須,也是一種家族培養的習慣愛好,寒門子弟努力學習,是希望通過學習的這些知識當做敲門磚,方便日後結交士族子弟。

這又跟現代一樣了,似乎天然就有一種鄙視鏈,上過大學的鄙視沒上過的,上過好大學的鄙視上三本的,可能大多數人不會把這種鄙視明晃晃擺在臉上,但潛意識中,成績劃分層級,總還是存在的。

而這個時候又沒有考試,全憑出身劃分,對某些人來說就未免顯得有些不公,人往高處走,必然就會想出頭,這時候,知識就是最好的敲門磚,擁有同樣層級的知識儲量,不會別人說一個什麽詞都不知道出處意思,無從接話,這才能夠聊得起來。

在這種需求下,所有的文化課教習,都沒有通篇背誦的要求,當然要是對自己要求高,那種舉一反三,見微知著的,必然還是要背誦一些東西的,但這些並不是私塾的先生會要求的內容了。

再又沒有武課,日常的活動就是以興趣愛好為主的情況下,紀墨每天的學習都變得比較輕松,沒作業沒任務,只要能夠答對先生偶爾的問題,就是一直玩兒都不會被打手板的那種。

大半天的文化課結束之後,紀墨就會去外頭道觀中找王子楚。

他是次日就去的,趁熱打鐵總能再刷一波好感度,成與不成,也總要給一個回話。

嫡母準備的拜師禮,也被小廝帶著,一並往山上走,就是沒有大人出席,稍稍有所缺陷,考慮到紀父的官職,忙於公務什麽的,也算是說得過去。

道觀中,玄陽先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他沉肅著臉,見到紀墨身邊兒沒有大人,微微皺眉:“這等事情,小公子還是與家中多多商量才好。”

這像是不贊同的意思了。

王子楚站在一旁,聽到這樣的話緊抿著唇,明顯不高興,但不敢插嘴,看了玄陽先生一眼又飛快地收回了視線,垂著眼簾,也不敢看紀墨的樣子。

別人興沖沖帶著禮物來了,這裏就要給閉門羹,是幾個意思?明明,明明他們已經說好了。

心裏的小情緒小意見都在眼中展露無遺,王子楚也知道他藏不住心思,幹脆誰都不看,只盯著腳前的地面,用鞋尖默默摩擦。

“實不相瞞,昨日我已經拜師了,稟得家人同意之後才匆匆補上禮物,此一節,是我疏忽,不過見獵心喜,不敢枉縱機遇,還望先生憐我向學之心,稍加寬恕,日後,我必認真學畫,不負師父允諾,亦不負先生所望。”

紀墨有預感不會太順利,被玄陽先生委婉提醒這事不成的時候,忽想到這可能就是王子楚的舅舅,這樣也能解釋為何王子楚這等性子的人能夠安穩住在這道觀之中了。

任何地方,人一多,圍墻一圈,就是一個小社會,完全不與人打交道的性子是很難混得開的,若是沒人罩著,王子楚可能也不會過得那般舒適,想怎樣就怎樣的單純。

玄陽先生年輕的時候不說性烈如火,卻也不是個寧靜淡遠的性子,若是那般,大可不必隨軍去當什麽軍師了,聽到紀墨這般說話堵自己的嘴,又看他不過一五歲孩子,心中又好氣又好笑。

“你還小,有些事情你想得太簡單了,他的畫……”玄陽先生言語寬和,作為親人,顯然最是了解一些事情,比如那畫作的致郁效果,若非之前畫作惹出事端來,王子楚也不會被塞到道觀之後不管不顧。

紀墨之前都知道紀父所管轄的這片地方與京中相比十分偏遠,就可想而知那些把王子楚塞過來的人是怎樣想的了,血脈在,不可能輕易抹殺,但這種糟心存在又讓人忌諱,幹脆遠遠打發出去,不再見就是了。

“師父的畫很好!”

紀墨無禮地打斷了玄陽先生的話,迫不及待地肯定了王子楚的畫作,換得王子楚擡頭的一個眼神兒,他倒沒有眼圈紅紅,淚眼朦朧,但紀墨就像是看到了突然煥發出生機的小兔子一樣,仿佛的眼中不僅是感動,還有這種認同帶來的肯定意義。

任何一個人,都不想總是聽別人說“你無用”“你無能”“你廢物”“你做的這些都沒有用”之類的話。

人活一生,或許不需要他人的認同感,可以走自己的路,任別人去說,但那得是非常自信的人才能如此,大多數人,總還是會被他人的話所影響,總是灌輸這種否定的概念,就會讓人感受到挫敗,仿佛做什麽都不會成功,再也不會成功,一輩子就是個廢物樣子,活著只是浪費糧食罷了。

紀墨不知道玄陽先生具體會說怎樣的話,但只要那種話頭似乎是有否定的意思,他就必須要反駁,必須要肯定,不是因為王子楚是他的師父,他們之間因為系統的任務而定下了的師徒關系,而是這種教育方法本身就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