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遷徙之路的第一天,走得還算平穩,其實並沒有走出多遠,紀墨對前路多少有些沒具體的概念,又估量著大多數體弱之人的腳程,等到夜色昏暗的時候,選擇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安全的地點,暫時停留下來了。

這種落腳點也會搭起草棚子那樣的存在,本來要用幾根樹枝作為支架的,有了紀墨制作的□□,倒是更合用一些,搭建起來,覆蓋上葉子獸皮之類的,等到天明再拆下來,什麽都不影響。

不必每個人都有棚子,如同冬日那樣,讓大家都睡大通鋪就好了,夜晚點燃火堆,安排人輪流守夜,把所有都安置妥當了,紀墨才來到大巫的面前。

大巫和族長,能夠享有的特權就是在這種時候擁有一個獨立的草棚子,哪怕沒有足夠的寬葉子當做門簾遮擋,紀墨走進去的時候,大巫坐在已經鋪好的草墊子上,並不是要睡前準備的樣子,似乎是在等著他。

昏黃的火光從外而來,草棚子內是沒有點火的,看不清楚對方的神色,但那雙在黑暗之中似乎會發綠光的眼中偶爾晃過外界的昏黃,紀墨還是看得很清楚的,這種猶如夜視動物一樣的眼,並不像是老人還保有的。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來到大巫的面前,跪坐下來:“大巫,明天還是由你來領隊吧。”

大巫沒有立刻說話,像是在等待他的理由。

“你知道,我走不了這條路。”

已經砍斷的樹不會那麽容易就被重新觀想起來,何況他並不想那樣,也不想在那空白之中觀想更多的存在,無論是土壤,草葉,花朵,還是其他那些並不涉及活物的地形地貌,誰知道面積大了會不會也引來金烏的關注。

又或者,金烏並不是全部,還有其他的鬼神在暗中等待,等待那已經設立好的巢穴,供它們來往停留。

“你今天做得不錯。”

即便不是在預期的落腳點,安排在這裏也不算離譜,動物之間的地盤劃分,並不是緊挨著的,還有足夠的空余,這裏就是一個空余之地,不會因為夜晚的喧鬧而引發野獸的騷動,能夠判斷這些,證明紀墨已經有了足夠的知識,起碼在大巫看來,足夠了。

也許還不夠好,但不能指望誰第一次領走遷徙之路都能做到很好。

紀墨觀想過大樹,知道這有多難,哪怕在這個世界會削減一些難度,但能夠觀想出一片大地來的大巫必然也不是一天就達成的,其中肯定也會有從頭開始,沒有憑依的時候。

練手,是可以的,誰都是從毫無經驗的小白時期過來的,但如果練手的代價是失敗,失敗的結果是人命,紀墨就覺得自己不能接受了。

哪怕知道大巫的觀點有些類似於弱肉強食的那種,對路上損失的人命也不會有任何的不滿,但紀墨過不去自己的這一關,如果只是客觀存在的原因,自己做到了最好,那樣的損失是能夠接受的。

可,如果知道有人能夠讓隊伍的損失更低,他卻不讓對方上,而是自己強行占據這個位置,造成更大的損失,那就顯得愚蠢且自私了。

哪怕需要修煉,卻也絕不要人命為代價的修煉。

在這一點上,他跟大巫不同,他跟這個世界其他人都不同,那種殘酷的認知,他們都有,他也知道,他卻不能把這種認知化為理所當然的取舍。

和平時代長大的人,有多少人能夠對犧牲他人性命得來的利益沾沾自喜,也許那些真正的大人不會在意,他們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讓自己坦然接受,但紀墨還不行,他還沒有真正走進象牙塔,帶著一種純澈而向往的心理,想象過自己會成為怎樣的人,這裏面,絕對沒有一種是如大巫他們這般,無論是犧牲自己還是犧牲他人,都能坦然以對的無悔。

“不會比你更好,我知道,大巫能夠做到的,我永遠都無法做到。”

紀墨沒有低頭,注視著大巫,目光真誠,這不是悲觀,在他決定不走這條路,自己斬斷那棵樹的時候,他就無法在這一條路上有所精進了,任務是無法完成的,卻又不是全無希望。

巫祝,大巫,真的就是同樣的嗎?

那一字之差就像是一線生機,讓紀墨能夠更加樂觀地面對這件事。

“你不想做大巫了?”

大巫似乎有些詫異,他還記得這個孩子第一次來到自己面前說出要求時候的樣子,無懼無畏,有著一種天意如此的不容置疑,那樣堅定的目標,又怎麽會更改呢?

“我想要當的是巫祝,一直都是巫祝。”

哪怕最開始,也是這個目標,不過是沒有接觸到這個詞罷了,因為同是“巫”,所以覺得是一樣的,其實,還是不同的吧,這種時候,反倒希望它不同了,那就意味著他還有挽回任務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