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第2/2頁)

他想要快一些,於是,不計後果。

這段時日,他也真的看到了很多祭祀儀式,那些流程有的與大人所言相同,有的與之相類,有的完全是違背的,胡亂的,有的則是另辟蹊徑。

如對大夜黑天的祭祀,大人所教,流程堂皇,就是那種堂堂正正天地之祭的樣子,也需要祭品,卻也不過是把那些奴隸投入火中罷了,並不會這般,而這般若也是正確的,豈不是說,有些祭祀,都有另外一個暗黑版本?

紀墨還記得這位是怎樣說的,他謙稱難以供奉更多的祭品,於是采取了這樣的方法,把一個祭品利用到極致,用對方極致的痛苦來換取某種精神上的升華。

經過他炮制的這個人,未必一定會死,若是能夠活下來,就會成為他的助手,被他看做是獲得大夜黑天眷顧的人。

沒有更好的療傷藥,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那樣嚴重到暴露骨頭的傷還能活下來,也許的確是受到了鬼神的眷顧,而其中的存活比率,不敢想是多大的基數才能有那樣一兩個幸運兒。

有那麽一刻,紀墨認為,前任大王想要廢除巫祝的想法,也未必是單純看王權之外的神權不順眼,說不定還有祭祀頻繁,已經妨礙生民的緣故。

沒有人,還有神嗎?

思想似觸及到了某個敏感的點,紀墨脊背發涼,似有某種無形的注目已經落在了身上,是錯覺嗎,還是……

【第一階段學習結束,是否接受考試?】

“是。”

無數的疑問早就堆積如山,也許這一次,該去看看,也許,能夠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

【第一階段理論考試,時間三十分鐘——請簡述巫祝技藝的特點。】

“特點嗎?詮釋鬼神,劃定山川,解釋天地之威何由而起,憂慮天地之威何能而散……”

天上為什麽會下雨,為什麽會有雲,為什麽山動而地裂,為什麽山火伴雷雨,為什麽銀蛇橫天際,為什麽星宿列如棋……何所能為,何所不為,何所不能而非為,何所能而不可為……秩序,規矩,誰來一一劃定,從古至今,唯有巫祝。

至少,紀墨所學便是如此。

每一次回答這樣的試卷,紀墨都會注意不把現代那些似是而非的觀點帶入進去,而是純粹利用現有的知識點包含的內容和感悟去回答,一個世界和一個世界並不相同,不能用同樣的道理來解釋看似同樣的事情。

以此世界來說,祭祀儀式的特點便是人神交感,或者說人與天地交感,不到“感而有孕”那種跨越思想與現實的層次,而是通過一系列的也可能是自我催眠的祭文和舞蹈帶來的樂聲,再有那種氛圍,達到一種“感”,或者說,成就一個氣場,把自己調頻到能夠接收天地鬼神發來的信號的程度。

巫祝技藝的本質便是這份“靈感”,用人之“靈”而“感”天地鬼神,一個人的“靈”是不夠的,於是還需要法器,法器上存儲的是上一任巫祝的“靈”,於是一加一等於二或者大於二,就能縮小某種差距,盡量“感”到了。

紀墨腦中回憶著自己所學的那些看似龐雜而淩亂的知識,精神力化作字跡,一個個落在虛幻的紙面上,似已成了實體,把自身的感悟傾斜而出,很快就完成了一個段落的書寫。

筆力至此,似乎已盡,紀墨卻沒有交卷,而是沉吟著再次書寫。

“技藝無善惡。”

無論是活祭,還是折磨人以達到某種精神上調頻的目的,這種祭祀方法,這種方法的本質都談不上罪惡,以巫祝的知識體系來說,為了某個大目的,犧牲一些人的性命是值得的,便是他們自己,也可以為此做出犧牲,而祭祀的本質就是一個不等價交換。

更何況,在他們來看,那些作為祭品死去的人,其實是值得慶幸的,世間如煉獄,火中得永生。能夠作為祭品,投入火中,化為某個鬼神的一部分,哪怕只是化作對方享用的大餐,被吞食之後,也會成為對方身體內的一部分,這種就是永生了。

比起活著受苦,這樣有什麽不好呢?

一下子補全知識點的不是那駭人的殘忍凸顯的某種“惡”,而是那種……紀墨停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時候的震驚和感悟,某種很難化作文字的存在,明明是感受到了的,卻……

“……被追逐的鬼神本源……”

卷子消失,最後的那行字在紀墨眼前晃過,似乎那裏已經是終結了,卻缺少一個句號。而文字的內容也讓他困惑,“被追逐的鬼神本源?”

敏銳地,似乎有什麽就在這一行文字之中,自己都還沒想明白的問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