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古時很重視戰爭,戰爭之前有祭祀,戰爭之後也有祭祀,若是中間不順利,同樣還會有祭祀,這一年大王要對外征討不臣,因是禦駕親征的規模,祭祀的規模也隨之擴大。

巫祝擔任主祭,由大祝,小祝,並若幹女巫,神士充當輔祭,紀墨有幸旁觀預演,巫祝指揮他們各人站定自己的位置。

大祝小祝各有固定的位置和活動區域,女巫和神士相對靈活一些,他們各有一套祝祭的手勢步伐配合舞蹈,又有各自的祭文唱詞,並不相同,因是預演,並沒有讓他們做完全部,只是一再明確那些女巫和神士的位置,不讓他們互相幹擾。

紀墨頭一次見到女巫,單薄的紗衣沒顯出幾分聖潔,反而有些妖嬈之態,紗裙布條一樣的下擺長短並不規則,大腿隱約可露,小腿大半露在外面,風一吹過,裙擺揚起,紀墨忍不住虛了眼神兒不敢看。

同樣是第一次見到的神士也同樣是紗衣披掛,有的露出胸肌俊美,有的露出腰腹勁瘦,有的則直接光著上半身,下面略略圍住腰間,長腿露在外面,一副精幹之感。

健康的麥色肌膚,有的微微發黑一些,隨著他們的活動,能夠看到微濕的汗水在肌膚上塗抹的光澤感,霎時間,連人都上等起來了。

圍成圓圈的站位布置妥當,就是外圍的鼓了,非立鼓,而是放平了供人踩踏的鼓,更有小巧的,能夠被女巫拿在手中,若鈴鐺般搖晃的小鼓,用手指,胳膊肘,肩,胯,腳等各個部位擊打鼓面,發出不同的聲音,擊打的部位不同,力道不同,聲音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有相對沉悶的,也有清脆的,同樣還有些若擦過的微噪之聲。

這些鼓,都可視作法器。

其中大鼓是什麽做的且不說,小鼓,卻是人皮做的。

本來見那小鼓玲瓏可愛,還有把玩之意的紀墨知道此事就縮回了手,再不敢觸碰,怎麽想到用人皮做鼓呢?

就這個問題,他去詢問了大人。

“人為萬物之靈,可感天地。”

即便是還落後愚昧的古代,人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高級性,植物不必說,其他的動物野獸,又有哪個還有生存繁衍之外的需求?只有人有。

不僅要吃喝拉撒睡,還要繁衍生息,還要在繁衍生息的基礎上有感情的需求,各種各樣的復雜感情拉起來一張網,把很多人以不同的方式連接在一起,他們無法科學地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卻已經可以命名其為“靈性”。

巫祝就是對這種靈性握有解釋權的人。

脫離了茹毛飲血,有了自己文明的人類不會為了這種靈性而吃同類的肉,喝同類的血,但他們卻可以通過一些方法,把這種靈性以另外一種形式保存下來,比如說人皮鼓。

除此之外,骨杖也是最常見的。

大人就有一根裝飾著羽毛血珀的骨杖,那是上一任巫祝的腿骨制作而成的,而上一任巫祝,就是大人的父親,紀墨的爺爺,這麽算的話……

“以後我會教你如何制作法器。”

大人的課程還講究循序漸進,沒有倉促開始這門更為高深的,甚至以後可能會用到自己身上的課,紀墨卻已經毛骨悚然,什麽意思,巫祝死了都沒全屍嗎?

當時這個念頭只是晃過,後來才知道果然是那樣,每一任巫祝死亡後,他們的屍體都會成為後人制作法器的最佳原料,基本上不會有什麽屍體殘留到能夠入土為安的程度,或者說埋葬的只是他們生前使用過的法器衣服之類,也就是上上任的巫祝屍體部分。

人皮,頭骨,腿骨……只要是能夠保存下來的,都會被制作成各種各樣的東西,樂器類,從人皮鼓到骨笛,都是同樣的采集自人身的材質,服裝類,人皮大氅絕對不是唯一的產物,權杖類,不僅有骨杖,還有各種各樣的短杖,用在不同的情況上,具體如何,還要紀墨以後慢慢學習。

不僅是如何使用這些東西,還要包括制作方法,這也是一個巫祝必須掌握的知識。

只有親手制作的法器,才知道如何利用其中留存的靈性。

紀墨聽得心情復雜,也唯有默默點頭,說服自己,都是人死後才利用這些材料制作,而不是為了制作而殺人,總還是不一樣的。也許可類比骨灰制作的鉆石?

比起活生生的人祭,這種,真的就很小兒科了。

沒有籌備多久,祭祀正式開始,紀墨雖然是巫祝的兒子,還是被譽為鬼神庇佑的孩子,但他的年齡擺在那裏,不可能登台祭祀,只能在一旁旁觀,甚至為了某些隊形或者什麽的需求,他也不能在明面上旁觀,需要隱於幕後。

祭祀的場地是一個土砌的高台,兩層樓高,中間是一個半坑,堆放著柴火點燃,四周則是主祭和輔祭的位置,他們都要跳起舞來,伴隨著鼓聲和呢喃的祭文之聲伴奏,他們身上佩戴著的鈴鐺或其他佩飾也會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配樂,主祭巡回全場,繞著火堆來回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