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斷壁殘垣。

這種時候,這種景象,也唯有這樣的詞才足夠形容吧,若戰場之上的一片狼藉,殘存的屍骨處處,箭矢處處,破損的機關部件零落在地上。街道,墻壁,城池,似乎還能看到原貌,卻也已經大部分損毀了。

這座城,幾乎傾倒。

這本來就不是完整的城,山腹之中哪裏有那樣大的位置,若是那樣大的城再來二十年恐怕也不能造就,縮小了很多的城被一次又一次破壞,暴力摧毀的機關占據了多數,多少精妙都未曾展現,便已經損毀。

機關這種存在,本來就是越復雜越精細,稍微差了一點兒,就好像是那崩斷的弦一樣,前後再無法存續,也無法首尾兼顧。

那位擅長長機關的機關師所制作的機關,沒有幾個發揮作用,因為太長了,布置的前奏就要那麽長的延續,稍微碰上一個不按牌理出牌,胡亂掀桌的人,就完全白費了。

好些機關,不可能存有兩種開啟方法,那都是以犧牲機關的威力為代價的,而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損毀,連備用方案都沒有的直接廢了。

相當於繁雜的機關圖之上多了一處空白之地,讓那些人如入無人之境,直達中心。

無論多麽密集的機關,也擋不住不停的損耗,這次再看的時候,中間那個黃金棺槨已經不在了,剩下的斷裂的木板之類的散落在高台之上,他們沒有發現台下的秘密,這大概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了。

山腳下的道觀也一並荒廢了,那曾經的白墻上,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文人墨客的筆墨,也因為沒人打理,在一場又一場的雨水沖刷之下變成了層疊的臟汙。

紀墨輕輕一嘆,這種結尾,這種……罷了,也算是一百分了,人像群機關果然如同他最初選擇時判斷的那樣,因為足夠多,所以並沒有完全毀掉,而因為大部分都有一兩個機關在身,哪怕是小機關,獨個也算是作品了,所以,考試還在繼續。

選擇還在繼續。

【請選擇時間,一千年,兩千年,三千年,四千年……】

“一千年。”

紀墨做出了選擇,再去看,哪裏還有什麽高山,曾經的龍首也塌了,裏面的碎石之下還壓著那些殘存的機關,徹底沒有了,幾根銅柱無法支撐整座山的壓力,一並壓在了下方,銅這種金屬本身的硬度恐怕就有些弱吧。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讓人為之悵然。

畫面只是一轉,很快就消散了,紀墨知道,這是因為考試作品已經不在,這個時間段無法完全演化——失敗了。

從那種未來預演的狀態之中回歸到現在,回歸到眼前,紀墨走出暫居的房屋,這山中陵墓之中,他們居住的房子就是那城市之中的住房,機關未曾啟動,這些房間都是很適宜的民居,即便是在外面,很多工匠都未必能有這樣寬敞的房子居住。

這種居家型,也使更多的機關師有了靈感,做出了更為居家的機關,極具隱蔽性。

街道上,來往的都是人,真人混著假人,他們布置這些假人也是按照一定的敘事性,這一對兒夫妻是幹什麽的,那一對兒夫妻是幹什麽的,總不能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不仔細看去,就像是街面上偶然一瞥的縮影,做什麽的都有,各行其是,忙碌熱鬧。

他們偶爾也會交流,為自己做出的假人取名,有的人甚至會把為他們取的名字刻在假人腳下或者背後隱蔽的地方,如此一來,便是那假人很假,也像是有血有肉了。

不約而同地,機關師們的選材都是自己記憶中深刻的那些,曾經的鄰居,曾經的友人,在戰爭之中死去的那些,把他們制作成假人,做出來,放在這裏,似乎也是一種祭奠了。

與新君的陵墓同葬,好還是不好,總之那種規格都能讓人心中安慰。

這些假人所代表的那些死去的人,很多都已經在戰亂之中屍骨無存,也沒人會給他們立個衣冠冢,這般有個假人作為代表,哪怕他們的名字都不清楚,什麽蓮嬸子之類的,從制作者角度出發的稱呼,代表的何嘗不是對那份舊日的美好回憶。

“何娘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她做夢都想要一個賣桂花糕的小鋪子。”

一個機關師正在為一位梳著婦人髻的女子妝點鋪面,那是一個簡單的鋪子延伸出來的一個台面,上面擺放著一些桂花糕模樣的木制模型,每一塊兒桂花糕下面都牽扯著絲線,拿起一個,就會牽動那布巾包頭,笑意盈盈的女子,她張開的小口之中就會有暗箭射出,很小的暗箭,卻浸了毒,見血封喉。

“李老頭總想進城逛逛,他的腿不好,走不了遠路……”

拄著拐杖的老漢在街上往側面張望,他的目中似有光,孩子一般純真,看向哪裏都透著好奇的感覺,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歪著,身上雕刻出來的衣服仿佛真的一樣,似乎能夠讓人感受到那來自鄉下的鄉土氣,如同他腿上刻意留下的泥巴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