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下一次見到何二的時候,他拿來的是兩條裙子,一看就是年輕娘子才會穿的鮮艷顏色,鵝黃湖藍,打開包袱的時候,裙子上反射的陽光好似流動的明艷,頗為炫目。

“我好容易才得了這兩條,這次的價錢要高一些。”

何二的目的明確,就是為了錢。

顏色是好顏色,雖然裙子像是被利器劃開了一樣已經不能穿了,但色彩的確沒有損失,應該是沒下過水的,用來洗顏料的話,也比較容易。

紀墨點點頭:“是比上次的好些,是……”

他的話沒有問完,透著點兒暗示的疑猜。

何二的眉梢都要躍動起來,那樣子,充斥著賣弄的味道,順著紀墨的話頭就往下說了,“是那老太太的兒媳,哈哈,你沒想到吧,那個娘子,平日裏可賢惠了,哪裏想到真是把人給賢惠到家了。”

鄰裏鄰居,隔壁就算再怎麽想要遮掩,這一場大戲到底還是沒能瞞了他們,被拖出城外的年輕娘子,連帶著她的兒子,那個奸夫的兒子,唯一遺憾的是奸夫沒能捉個現行,現有的證據雖然也足夠讓人猜測,卻因為對方的身份,有那麽點兒不好辦。

商人不打算再追究了,昨日夜裏就拿那一對兒母子祭在了老母親的墓前,順勢就離開這裏了,反正這邊兒的房子老舊,沒了錢就是個空殼子。

“……外頭還有好大家業,不定娶了幾個,哪裏會在這邊兒耽誤。”何二說得涼薄。

這是商人的通性,娶了一個在家伺候老娘,外頭行商的地方可以再娶一個,時下可稱之為“二娘子”,也是“兩頭大”的意思,若是再有第三個常去的行商地方,可以再來個“三娘子”,齊頭並進的,反正商人家不講究那麽多規矩,離得遠,古代的女子也不可能千裏追夫什麽的,知道了也只當自己才是正室,錢財到手,兒女在身邊,旁的也不管那麽多了。

“一走三四年不見個影子,肯定是外頭有家了,不定多親熱呐,也難怪他娘子勾人,好好的年輕娘子就那麽空著,肯定受不住啊!”

何二搓著下巴,眼中略有淫邪之光閃過,還帶著點兒可惜,“若是早知道……”

年輕力壯卻沒錢娶媳婦的小夥子,可不正需要這樣一個知冷知熱還不用自己負責養的娘子嗎?

關鍵是,不要錢啊!

那些樓裏的姑娘,一個個可都是吸金獸,他們這些普通人家的,可是玩不起的。

紀墨已經跑了神兒,想起上次見到的一抹水紅色,原來不是錯覺啊,那種內襯,本身也證明了某些事情啊!

這場大戲的具體經過,隨著商人的離去也算是告終,城外老太太墓前的兩個屍體也被發現了,知道那母子兩人是被商人所害的不少,流言沸沸揚揚,然而民不舉,官不究,只要沒人去官老爺面前下跪訴冤,也沒誰非要追辦商人殺人的責任,事情竟是就這麽過去了。

哦,也不算過去,說是有盜墓的覺得那新墳的棺材氣派,指不定裏面有什麽東西,結果挖開看了,差點兒沒被嚇死,沒被墳墓附近身首異處曝屍三天的腐爛屍體嚇死,竟是差點兒被棺材裏不帶半絲臭味兒的紙人嚇死。

紙人啊,不是真人,不是屍體,而是躺在棺材裏、輕飄飄的紙人!

月光下,紅漆棺木之中,慘白的臉上帶著瘆人的笑容,臉頰上的兩團紅色,像是喝足了血方才有的好臉色,烏黑而大的眼睛睜著,直勾勾看過來的樣……

明明哪裏都不像人,醜極了,難看極了,但在那一霎那,還是把人嚇得渾身一激靈,抖得篩糠一樣。

兩個盜墓賊,鬼叫著在那裏叩頭拜了又拜,連棺材都沒合攏,匆匆跑了,後頭傳言出來,還有好事者專門去看了看,的確是紙人,還一看就是棺材鋪掌櫃的手藝。

看習慣了紀墨做的紙人,再看這種紙人,真不知道當年怎麽還覺得不錯。

有人心思靈巧,問那棺材鋪掌櫃:“你可有一陣兒不做紙人了,還記得這最後的紙人賣給誰了嗎?”

“老嘍,不記事兒了,這哪兒能記得?”

棺材鋪掌櫃把賬本丟開手,也不怕人看,他不識字兒,本子上記載的圈圈叉叉,還真是未必有誰能夠看懂。

尤其他那個本子,是制作紙錢的草紙用線紮成的,就地取材之下,也著實讓人忌諱,不願意去碰的。

又不是官府查案,當事人又早走了不關注這個了,也沒誰能逼問掌櫃的說實話,看熱鬧的人走了還在說“怪道那天覺得棺材輕呐,還以為是老太太都瘦脫了形沒剩多少了,哪裏想到……”

“這可真是怪瘆人的,虧他們能想得出來。”

“可惜了那孩子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親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