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紀墨所在的這個小城是匯城,一面是山,一面是河,兩面連通平原,算不得四通八達,但水路,陸路,兩種通行方式還是有那麽點兒商業上的吸引力的,又有平原能夠耕種,哪怕古代抑商,沒有大規模的商貿活動在這裏展開,尋常看不到什麽大型商隊,但日子其實並不難過。

做不到小富即安,安貧樂道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小巷子裏沒有良好的排水設施,晴天的時候還好,那隱隱的屎尿臭氣都聚集在墻根底下,不在陽光中刺眼,等到雨天的時候,稀裏嘩啦的雨水就像是泛起了波浪一樣,把那些零零碎碎雜物都沖起來,混成一灘,讓人看著那汙濁的水面就不準備落腳。

門檻攔住了外頭那細軟的泥水,紀墨看著皺眉,幸好前些日子把房頂修好了,如今不怎麽漏雨,要不然……

紮紙人是要用竹篾子的,城中沒有現成賣這個的,還要自己去城外尋,若能尋到竹林是最好,若是不能,一時半會兒沒什麽替代材料,說不定就要搬家換個地方了。

最好就在原材料附近居住,這樣一來做什麽都方便,更省時間。

若是商貿發達一些,買竹子也行的,只怕不是大規模需求,運費會昂貴很多,不是他能夠負擔得起的,也不劃算。

手上的錢就那麽多,算來算去,捉襟見肘,紀墨坐在那被修補好的長凳上,坐一頭,踩一頭,看著外面小院裏某些因凹陷而積蓄了不少泥水的地方發呆。

嘩啦啦的雨聲伴隨著呼嘯的風聲來回,噗通的聲音傳來,似乎是哪裏的架子被風吹倒了。

這一片土墻茅草的屋子,並不是只有紀墨和鄰居大娘兩個在住,還有幾個人在,不是遊手好閑,就是孤零零的,看起來都像是對生活失去了熱情的那種。

想想也是,若是拖家帶口的,不說為了妻子,也要為了孩子,努力換到更好一點兒的地方去住,有那股子奮鬥勁兒,怎樣也不會太差的。

外頭下雨,布鞋也不好往水裏踩,更何況那水看著太臟了,紀墨就沒出門,就著中午剩下的餅子啃了兩口,喝了兩口涼水就睡了。

次日天氣還陰著,雨卻不下了,地面上還是一片泥濘,到底比昨日那幾乎要漫進屋子的景象好多了,紀墨往布鞋之外紮了一圈兒草,他不會編草鞋,只能像是紮席子一樣把草做成堆,然後踩在腳下綁住了,就像是墊了一層增高似的。

這樣看著醜了點兒,腳好像都脹大了不少,走在泥地裏卻能盡可能防止泥水濕了布鞋。

出去走了一圈兒,紀墨打卡似的,去酒鋪轉了轉,看了看顧二楸和顧小山釀酒的步驟做得怎樣,自那日說好了之後,他沒有真的等人來問,每天都主動去轉一次,掌櫃的見了,沒兩天,就重新有了笑模樣,見了他也能招呼兩句了。

這天來了也跟他說了兩句,問他紮紙買賣開起來沒有,知道他還沒處尋竹子,笑著又勸他放棄這頭。

“都是祖宗傳下來的技藝,怎麽能丟呢?總是要撿起來的,若是這附近找不到竹子,我恐怕還要搬到別處去,好歹方便一些。”

紀墨態度堅決。

掌櫃的被他這種死腦筋打敗了,對這種人,你說什麽都不行的,幹脆也不再老調重提,知道他要尋竹子,就告訴他去哪裏尋,說是城外某處有,還是以前某個富貴人家附庸風雅,要弄什麽竹園尋來的,千辛萬苦栽培成功了,然而最後那家人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人都沒了。

那園子後來就荒廢了,據說鬧鬼。

凡是荒久了的宅子,非中心區域的,在古人口中都會給蓋一個“鬧鬼”的戳,似乎這樣就能解釋那陰森的緣故。

“別說我沒提醒你啊,你要去可小心點兒,大中午去,別真的出了什麽事兒,這酒還沒釀完呐。”掌櫃的說到釀酒這裏,臉上顯出幾分懊悔了,懊悔剛才嘴太快,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他這酒還沒成功呐。

知道這關心多半是關心酒,紀墨也笑領了,“掌櫃的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哪裏能夠害怕這些,不過是去看看,若是實在不行,我也不好隨便扒拉人家的竹子,還要多謝掌櫃的指點。”

不是住久了的本地人,還真是不一定能知道這個消息,紀墨謝過了掌櫃的,又誇了誇顧小山和顧二楸的能幹,說了自己把後面的釀酒步驟也都說了,他們若是記得牢,照著做,都沒問題的。

掌櫃的斜了他一眼:“若不是知道你好好教了,我能對你說這些,去吧去吧,看著我就心煩,好好的,做什麽不好……”

那嘮叨眼看又要成了老生常談了,紀墨趕緊拱手謝過,離開了酒鋪。

城外竹園的具體位置不難打聽,就在靠山的那面,若說這匯城有什麽風景,也只有靠山和靠河兩邊兒了,河不必說,沒什麽曲折,波浪滔滔的寬敞河面來往能走兩三條船並行的樣子,既沒什麽好看的植物,又沒多麽透亮的河水,連橋都沒一個的,委實沒什麽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