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2頁)

這次若是重生的話,應該讓他們避開兵禍,一想到兵禍,心情又不由得沉重起來,不說紅口白牙的小兒說話能讓他們相信幾分,就說他們相信了,真的就能避開嗎?

逃亡時候的流民,那種種艱難,真的能夠避開嗎?

小民的不幸,總是多種多樣的,避開了這一樣,總還有下一樣,當年他和李大爺輕裝簡行都走得艱難,他們那樣拖家帶口,老人孩子的,又怎麽可能輕易離開?

更不要說離開了土地的農民就是流民,各項待遇都會更差,若不是刀鋒就在眼前,又有幾個人有勇氣背井離鄉。

古人總是鄉土貴,哪怕鄉土也埋人。

想著想著,又是一嘆,紀墨頭一次懊恨自己不夠聰明,竟是沒有一個短時間內就能見效的聰明法子。

“師父,你在嗎?”

門外傳來郭文的聲音,紀墨重新調整了一下情緒,收斂了表情,應了一聲,讓他進來說話。

郭文進來說了剛剛釀好一種酒,讓紀墨過去看看,這就是求師父指導的意思了。

“你覺得如何?”紀墨沒有馬上行動,坐在那裏問他,目光打量著郭文,看起來還年輕,下巴上的青色還不分明,然而已經成婚了,生子就在眼前的樣子,他還吃過對方的喜酒,這一算,他的這些弟子,也大都成家立業了,該當個釀酒師了。

想到長成後就離開了酒坊去往別處的三個師弟,紀墨不由惆悵,人生多離別啊!

“我覺得挺好的,就想讓師父嘗嘗看,這方面,總是師父的經驗比我多。”郭文的眸中都有光,神采奕奕的,顯然對這種新酒自信非常。

“你覺得好就行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紀墨還記得上一次他的新酒帶給人的驚艷感,對方已經是很成熟的釀酒師了,他這裏沒什麽可教的了,不是因為有著師父的名頭,就能隨意分享對方的創新所得的。

這樣想著,他還是站起身來,拍了拍郭文的肩膀說:“以後你更加努力就好。”

“師父?”郭文有些不解,從話語中聽出了離別的意思,哪怕早有所料,但這一刻,卻說不清心中是期盼多一些,還是不舍多一些。

紀墨沒有跟他多說什麽,偏心一個徒弟什麽的,哪怕是真的偏心,卻也不希望這份偏心展現在待遇上太過區別對待。

連小灶都不單獨給一個人開,這種事情上,更加不會只告訴一個人。

他召集了所有的徒弟,聽著他們說了說今天忙了什麽之後,就說了自己的決定,一天時間,如果走,應該可以走得遠一些。

“這是怎麽說的?”

跟管事的告別的時候,紀墨也說了自己對幾個弟子的評價,只說了釀酒技藝方面,其他的方面,他就不甚了解了,這一點也說明白了,由著對方最後選擇是誰接班,這算是把自己為難的事情給交出去了。

說到“走”上,他說的是感覺自己大限將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葬身,不想讓親人傷心,只當是走遠了不回來就是了。

“你到底是哪裏來的古怪念頭,怎麽會這樣想,就是真的有什麽,也要尋醫問藥才好啊,你若怕麻煩,我來給你尋醫,正好最近有個名醫就在堡塢,他我是找不過來的,他的弟子總還是可以請過來給你看看的,我看你沒病沒災的,可不好這麽咒自己。”

管事的不肯信,他比紀墨的年齡大多了,若是紀墨這種年輕的看著好好的說自己明日就死,那他這樣的,又算是什麽呢?

紀墨知道這種話很難取信於人,半是玩笑般說著:“我今日夢見儀狄召喚,說是正缺一個釀酒師,讓我去補足了數,不出所料,就該是明日壽盡,實是喜事,不想讓家人當做喪事辦了,這才想著走遠一些,脫下這身臭皮囊,了無牽掛……本是不想對你說這些,偏你要問個明白,說了也知你不信,但具體如何,明日便見分曉,你只莫忘了我托你的事兒就好。”

管事的聽了滿臉狐疑,不敢說夢為假,時下迷信,多有做夢如何如何,然後如何如何的,但若要相信,又實在是抓耳撓腮地不敢信,若不是知道紀墨不是個愛信口胡咧咧的,恐怕早就把人啐出去了,哪有這樣消遣人的?

半信半疑地虛應了一聲,只不許人走,“你若是這樣說,就更不能走了,好歹讓我看看明日如何,不然誰知道你弄什麽鬼,小時候一本正經,大了倒是會開玩笑了。”

見實在是說不通,紀墨無奈,只好不走,自己換了一身衣裳躺好,次日,果然沒有再醒來,酒坊以為奇,報上去,果以喜事來辦喪事,名聲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