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第2/2頁)

走進去就像是走入了一個酒壇之中,看著那熟悉的黍穰層疊,紀墨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是一個窖藏之所啊!

一壇壇酒擺放在架子上,壇子都不太大,架子是實木的,笨拙耐壓,杜美看了看,從上面取下來一壇,說:“且讓你見識見識,這香雪酒如何。”

香雪酒是以雪水為原料釀造的一種酒,其“香”也各有各的說法,有說雪采自臘梅之上,沾染臘梅香氣,正是淩寒之香,又有言雪自松針得,自有葉下香,杜昆的講述之中對其只略一句,因那香雪難得,輕易不會讓他們這些弟子觸碰,說多了也毫無意義,知道有這麽個存在就是了。

“竟是香雪酒嗎?聽聞香雪之香,來自天上,可是如此?”

紀墨故作好奇地問。

這個世界的各種傳說著實不少,如儀狄造酒那種,還算是跟酒相關,其他的,什麽天上雨是神仙淚,天上雪是織女霞,若有一朝冰晶瑩,便是神仙泣涕群,凡此種種,關於雪水最普遍的說法就是天上之水而流下,如此,香雪之“香”,自然是天上之香。

所謂天宮之香沉於裙下,若雲若霞,附腳著履……那場景應該是如形容沉香,香氣下沉若雲霞,或者在凡人看來的雲霞,其實就是那沉香組成的天宮地板,這一想,對方地上流香被釀成酒……好吧,又像那美人舌下茶,真不知好還是不好了。

“借得天上香,方成人間釀。”杜美估計是個好酒的,自拿了酒壇,注意力已經全不在紀墨身上了,目光注視著酒壇,就像是看到心愛之人一樣,他轉頭又去哪裏取了個管子來,以虹吸之法,將一端插入酒壇之中,另一端則對準一個酒壺,須臾,酒水流出,叮咚回響,若山澗泉水,似能想到水花躍然之態。

待得酒壺半滿,杜美速度極快地抽走了竹管,重新封了酒壇,把那插入酒壇的竹管一端直接送入口中,半點兒不帶寒磣地吸吮起來,幸好那沒入酒壺的另一端已經移出,否則還真是個吸管了。

堂堂一個釀酒師,竟是這麽喝不起酒嗎?至於如此嗎?

紀墨看他這幅饞嘴吝嗇的模樣,眼神之中頗為一言難盡,好容易立起來的孔雀人設因此又崩塌了不少,孔雀絕對不會這麽不愛惜羽毛的。

室內彌漫的香氣的確帶著幾分冷冽之感,如松針擰碎之時的汁液清香,又有幾分臘梅遇雪的淩然之沁香,紀墨不喜酒,不好酒,往常也很難欣賞酒氣之香,如今嗅著這氣味兒,竟然說不出不好不喜來。

若曾愛過香水兒,他大概就知道所謂的前調後調也能用到這種酒香之上,前韻悠然,未轉之際便有雪色侵染,直至雪過中天,便又是冷冽之寒,然,因了那香,這寒也似多了些艷,讓人只是聞著,便似想到了雪中味道,看到了雪中臘梅盛開,松針變白之景。

“嘗嘗看。”

杜美拿出一個小酒盅來,真的很小,敞口尚且可納虎口,下端卻愈窄,底部也就是一個指頭的容量,還要是小指頭那種,酒壺對準底部,直接倒了一點兒,遞到了紀墨面前。

紀墨看那淺淺若呈滴的酒液,擡眼看了一眼杜美,這麽少,至於麽?

“這等好酒,能讓你聞聞味兒就是不錯,又怎能與你浪費,且喝,莫等浮了塵。”

杜美拿著酒壺自飲,跟喝茶水一般,直接從壺嘴兒那裏喝,竟是不願意讓酒液掛杯浪費點滴,時不時停下,鼻子湊近壺嘴聞香,半眯著眼,非常愜意的樣子。

房間之中不透空氣,多少有幾分濕熱,進來這一會兒,杜美的胡子又成了濕漉漉的黑亮。

短褂簡陋,模樣普通,身材幹瘦,再有這幅饞酒的樣子,可是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釀酒師,活像是哪裏跑出來的酒鬼,還是沒酒品的那種,談不上酒仙之類的高雅悠然,亦或豪氣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