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紀墨這些年吃住都在琴師傅家,一開始他還是堅持回家的,兩地相隔也不算太遠,半天一個來回還是足夠的,後來實驗研究廢寢忘食,再加上琴師傅的挽留,漸漸地,他就在琴家吃住了。

當然,住宿費還是給的,每年研究制琴技藝是必然,制琴賣錢也是必然,不然坐吃山空,就是琴師傅肯供,他這裏也不好意思吃,就是因為研究,制琴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些,近兩年方得一張琴,原料都是用的琴家的,賣出來的錢就直接給了琴家,原料費加食宿費,紀墨是這麽算的。

在這一點上,紀父也沒說兒子什麽,他還是不信任曹木所教授的到底如何,只當紀墨是在琴師傅這裏學手藝,沒有學手藝不要錢的,不從家裏往外拿錢就不錯了,沒有給家裏錢有什麽可挑的。

前兩年的時候,他還會繞著彎兒過來看看,但每次來看到的都是紀墨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他也不好久留,後面漸漸就來得少了。

紀墨扛著兩根木料往回走,走一走就要歇一歇,他在琴家的夥食實在是談不上多好,琴師傅年齡大,口味清淡,往往一碗粥一碟小菜就能打發了,但對正在長身體的紀墨來說,這點兒吃的可真不夠補充營養的。

即便有賣琴的錢讓琴聲時常買些雞鴨之類的,卻也要分出大半給琴聲,紀墨就見過琴聲帶回來的雞鴨只有一半的時候,便是如此,對方還要跟著吃掉一半才罷休。

在這一點上,他早就發現琴聲是個怎樣的人,卻也沒什麽好說的,對方要養家糊口,他制的琴又不能賣,可不要從這裏摳點兒?

何況家務打掃都是他們家在做,紀墨也不好對這方面多有挑剔,經年累月,紀墨的肌肉沒長多少,力氣差點兒,扛木料還是難了些。

靠近村子的半路上,就有同村的人見到了,見著是紀家的小兒子,就把消息傳到了紀家,紀父和紀大郎在村口的時候接著了滿身是汗的紀墨,三人把兩個木頭分著擡了,往回走的時候紀父還問:“怎麽也不捎個口信回來,這是怎麽了?”

琴師傅是個倔老頭,就是後期跟紀墨關系不錯了,也沒說對紀父好點兒,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總要拿話刺上兩句,紀父也懶得跟他打交道,雖有紀墨在,兩家的來往卻還不如普通人,年節禮物是絕對沒有的。

在這方面,兩家還都挺有默契。

“琴師傅去了,我在那裏做什麽,剛好研究的東西結果出來了,我就回來了。”紀墨說的輕描淡寫,不好說被琴聲趕出來,實在是有點兒丟人。

被問及兩根木料,就道:“琴聲給我的,我以後還要制琴,總少不了這些,其他的原料,我也知道如何弄了。”

關鍵是跟商隊認識了,以後就有渠道了,若是真的要自己弄,不說這些東西密封保存什麽的,就是原產地離這裏也有些距離,總不能花費時間跟著跑商吧。

天南海北的,有條件,總還是要通過商隊來周轉原料的,不可能自己一一尋了來,能知道哪裏的什麽東西做原料最好,就是他的知識點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看你瘦得,你娘又要心疼了。”紀父說的這番話還是老眼光,之前紀墨不回家,紀母的確是心疼的,總跟紀父念叨,但自從金娘生了兒子,孫子輩兒出來了,還有什麽比大孫子更好,對小兒子的念叨也少了。

清凈日子,往往都是以犧牲親情為代價的,人的精力只有那麽多,顧此失彼總是必然。

“你原來那屋子給你侄子住了,不知道你今天回來,你先跟你侄子擠擠,等回頭咱們的院子擴一擴,再給你換房子,我盤算著等明年再擴院子……”

紀父喘著氣,說著家裏的事情,紀大郎在後頭擡著兩根木料的一端,看著前頭父親和弟弟說話,聽到這裏,插嘴道:“就是娘寵那小子,他才幾歲就要自己的屋子了!”

“沒事兒,木工房還在嗎?我在那裏搭個床好了。”紀墨微微皺眉,他是不願意跟誰擠一張床的,算一算,侄子如今都有六七歲了,正是貓憎狗厭的時候,不說對方的規矩好不好,在他眼中,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二叔活像是要搶房間似的,也不好。

“那哪行?”紀父第一個不同意,眼看著天要冷了,那木工房可不好住人,他又說了兩句,見紀墨說不動,就有些生氣,也不說了。

紀大郎也想勸紀墨的,還說要把兒子搬出來,搬到他們夫妻房裏,紀墨只說不用,如此一再婉拒,弄得紀大郎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多年的生疏在此刻劃下了隔閡來,如無形的屏障,讓三人不復之前的歡喜。

紀墨歸家的喜悅也似澆了冰水一樣,霎時冷靜下來了,都有些懊悔這麽快回來了,卻也沒奈何,總還是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