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趙先生的課程漸漸走到了歷史的部分,這部分簡直就像是神話史,如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一樣,連王朝都要給個出身,更不要說各種各樣的王了,英明神武的是天上的某位神明投胎轉世而成,暴虐殘戾的,同樣可以是神明,不過是惡神投身而來。

神明化身的戰場在人類的歷史之中留下若幹痕跡,然後再由賢明的注定要輔佐英主的大臣現世,幫助自家英主成為天下共主,也就是王,天子,其後,天子手下的若幹諸侯文臣武將,就會對應天上星宿,成為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

細細列舉一下,發現竟然還有一二重復來到人世間的神明,紀墨滿腦袋的黑線,這就好像說狀元就是文曲星下凡一樣,不想想狀元多少年一個,文曲星天天下凡也是分身乏術啊!

好吧,年輕英俊的狀元才是文曲星下凡,年老的或者相貌不那麽值得稱贊的,就算普通吧。

這種劃分還真是直接啊!

把神明和凡間掛鉤,好處還是有的,比如說世家大族之中,各自都有自家的圖騰和代表物,這讓紀墨想到了西方中世紀時候比較盛行的圖章,蓋在尚未凝固的火漆之上,冷卻之後留下鮮明清晰的能夠代表家族的圖案。

如同每個人的私人小印,不同的是代表家族的罷了。

這一點在鑄劍師家族上格外明顯,他們所鑄造的每一把劍,看似只有一個花紋留在劍莖之上,其實那個花紋是家族花紋並個人花紋的嵌套,懂行的人看過花紋就知道劍是哪個家族的誰做的,如果是有名的人,這種花紋也會格外有名,有名到會有一些仿品出現。

曾經的紀家就是其中的翹楚,紀家每年所出的劍並不多,一把好劍,從孔師傅那裏學得的知識告訴紀墨,從選材到鑄造,往往不是一年時間能夠完成,這裏面還有一個隱含的限制,就是祭劍。

祭劍也是鑄造名劍必有的一個步驟,之前孔師傅講解的時候略略說過,喚醒了紀墨的印象,如幹將莫邪那等劍,似乎是夫妻投入火爐之中煉成的,原理是什麽且不說,孔師傅所傳授的祭劍不會也用相同的方法吧。

現在,這個世界,可是有奴隸的世界,看起來粗笨的丫鬟,其實並不是有著一定自主權的傭人,而是生死全由主人的奴隸。

這天,紀墨去鑄劍室早了一些,到了那裏就看到往常幾乎只有四個人——孔師傅和紀墨,丫鬟一個,仆役一個——的現場,多了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他的頭發是幾乎能夠露出頭皮的寸頭,身上的短打也格外簡陋,胳膊腿都露在外面,發黑的皮膚像是常年浸染著墨色,見到人來,那靈活的眼珠子一轉,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見過貴人!”

被人大禮參拜的紀墨嚇得倒退一步,左右看了看,才確定這個“貴人”指的就是自己。

“你是誰,你這是做什麽?”

紀墨問著,往室內看了看,孔師傅從豎爐後面走出來,見狀擺擺手,讓紀墨無需在意,又踢了地上跪著的男孩兒一腳,讓他起來。

看向紀墨,對他道:“這是劍奴。既然你要開始學鑄劍,就要有劍奴了。”

上午才想到了“血肉祭劍”的可能,下午就多出一個劍奴,想不想歪都不成,紀墨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問,孔師傅對祭劍的事情就是一語帶過,還沒講到,他這時候問,似乎就暴露了自己具有某部分不該擁有的知識。

“劍奴是做什麽用的?”

想了想,紀墨還是問了。

這的確是個沒講到的知識點,孔師傅沒有細細回想,直接道:“這段時間,爐中熔煉,他就是看火候的。”見紀墨似有兩分猶疑,孔師傅補充說,“不用太過理會,他會住在鑄劍室裏,你有什麽事情,只管吩咐他就是了。”

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紀墨稍稍松了一口氣,看向劍奴,又問孔師傅他的名字是什麽。

“既給了你,你重新取個名字就是了,我把他選出來,還沒給名字。”孔師傅已經不在意了。

紀墨又看向劍奴,對方站起來還是微微躬著身的,就好像是天生的跟班兒,明明個子比紀墨要高一些,卻在這種躬身之下,給了紀墨一種做主人的感覺。

“呃,你原來叫什麽名字?”

“小人排序三十,還請主人賜名。”

劍奴很明白自己以後算是誰家的了,積極地希望討好,態度略顯諂媚。

一張不難看的臉,遊魚一樣的眼珠子,亂轉的時候總有點兒不安分的感覺,紀墨看了看,想著“三十”這個名字也實在是不像個名字,便道:“那,你以後就叫‘白石’吧。”

“白”與“黑”相反,反配膚色為姓,“石”與“十”同音,手上正捉起一塊兒礦石的紀墨覺得這也算是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