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意好了,守孝也堅持下來了,三年時間一過,名聲很好的紀墨就被不少惦記他的媒婆堵在了家門口,十裏八鄉的,都有不少正值匹配的人選。

“不成家立業怎麽行呢?你看看你這裏,冰鍋冷灶的,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該多好,我這裏介紹的姑娘可是楊家莊最好的… …”

“胡說,我這個才是楊家莊最好的,你去打聽看看,有一個說不好的,我這顆頭都壓在你這裏了!”

“我這裏是李家集的… …”

“我是王莊的… …”

“我是鳳來鄉的… …”

五個媒婆往院門口一堵,紀墨連大門都走不出去,聽得那嘰裏呱啦的吵嚷聲,他突然發現沒個長輩,都鎮不住這些“為你好”的大娘大嬸們。

不好直接趕人,能夠做媒婆的都有一條好舌頭,若是惹急了她們,他這個孝子的名聲還不夠一盆臟水的。

所謂三人成虎,要詆毀一個人,多幾條舌頭就夠了。

“大娘們,大嬸們,你們介紹的都是好姑娘,我也知道,但我這會兒實在是沒這個心思,我還要給師父辦周年祭,一時半會兒顧不上那麽多,你們可饒過我吧,讓我先忙完這一遭。”

古代的祭祀可是大事兒,說到“周年祭”,幾個媒婆也不急著讓紀墨回話了,各自偃旗息鼓,互相監督著對方離開,有那不肯走的,也別拖後腿的給拖著走了,還了紀墨一個清凈。

紀墨是真的要辦周年祭的,他也不太清楚古代孝期過去除服該怎麽辦,專門去了鎮上一趟請教了學堂裏的先生,若不是他有一個孝子名聲,也算是遠近聞名的名人了,那些先生還真不會正眼瞧他,便是如此,說起話來,也是文縐縐的,活像別人都沒學過古文似的在那裏拽文。

不是不明白他們故意賣弄的心思,但紀墨也清楚身份地位在古代幾乎是不可逾越的坎兒,這年頭,能當先生的,哪個都比他有錢有勢,他這裏能夠當面請教,就是對方給了面子的,否則,一個匠人,還是上不得台面的紮紙匠,真沒那個門檻面對面交流。

認真問清楚,誠懇道謝,紀墨做足了謙恭誠摯的模樣,走出門了還不忘擡一擡對方的名聲,感激先生的不吝賜教。

花花轎子人人擡,他這裏努力宣揚了,對方碰見人了,也不會說他半點兒不好,這樣,名聲就更好聽了,生意也能更好一些了。

紀墨很清楚自家的競爭力在哪裏,別的不說,鎮子上做棺材鋪的就有三家,本來不大的市場分成三份兒,他這裏的紮紙生意就算是小項,也是要分蛋糕的,若不是還有個好名聲,還有寺廟裏的大和尚撐腰,他哪裏能夠安穩度過這三年,僅這一條,周年祭的時候,他就少不得還要往廟裏添香火。

“去去去,你這乞婆,都說了不要往這裏討了,影響生意!”

飯館裏頭的小夥計,甩著白毛巾,趕著旁邊兒的一個乞婆,臉上滿是不耐厭煩之色,卻也沒有對乞婆惡言相向。

那乞婆一身衣裳都看不清原來是什麽顏色,亂蓬蓬的灰褐色,頭發都散亂著,緊抓著一個男孩兒的手,那男孩兒大約四五歲的樣子,瘦得像是一把幹柴火,乞婆正抓著一個什麽,往那男孩兒口中塞,邊塞邊拉著人走。

前些年那場仗據說征了不少兵去,多有孤兒寡母活不下去的淪為乞婆,這也是全無姿色,但凡一二好看的,早就在樓子裏待著了,再不會在外頭,就是外頭,也經常能看到乞丐而非乞婆。

古代沒有丐幫,乞丐裏頭卻也有頭子的,不是誰都能在街面上找個地兒坐下討飯的。

紀墨來過鎮上幾次,也見過三五乞丐,還是頭一次見到乞婆,多看了一眼,那乞婆的臉上臟兮兮的,若不是那夥計直言,還真看不出來是個婆子。

“紀墨,紀墨——”

後頭有人喊,紀墨回頭看,正看到村裏在鎮上做學徒工的楊四郎,楊四郎跟紀墨算是鄰居,斜對門的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算是熟悉。

“怎麽了?”

紀墨看他跑得氣喘籲籲,含笑問。

楊四郎看著瘦削,力氣卻大,正是一把子力氣被鎮子上的鐵匠看上,這才成了這裏的學徒工,都學了三年了,如今看著也沒健壯幾分,倒是皮膚黑多了。

“正好碰見你了,我就看著是你,你那兒還有紙人沒?我師父親戚要一對兒,你這裏若是有,從你這裏拿就最好了,若是不成,我再找別家。”

楊四郎知道紀墨生意好,這三年,紀墨的孝子名聲一點兒沒衰減,誰家用了紀墨做的紙人,都會把這孝子招牌再擡出來宣揚宣揚,如今,能用上紀墨紮的紙人,倒像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了。

聽到話裏頭的活絡,紀墨眼睛一轉就明白了,這是要爭面子的事兒,都在一個村子裏住著,哪裏能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