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你知道你的駱遠鶴哥哥是什麽反應嗎?”駱明翰感受著懷中之人的僵硬, 低喘著笑了一聲,偏執的眼底染上瘋狂:“他笑著問我,說怎麽可能, 說你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師生情和友情, 他為難地問我, 那以後要怎麽跟你相處,怎麽稱呼你,他還祝福我們新婚快樂長長久久,對,他已經知道我跟你求過婚你也跟我回去見過父母了,高興嗎?”

繆存圓睜著瞳孔,但裏面只有深不可測的深淵,漆黑得連風都不願意路過。

“你心心念念愛他愛了這麽久, 為了去法國給他過生日,寧願讓自己的積蓄被騙空,但是寶貝,他對你——根本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可笑嗎?”

僵硬過後的身體驟然發起抖來, 繼而從四肢百骸中湧出一股抵死的力氣——繆存不顧一切地推開他:“你是故意的。……從求婚開始的一切,就都是故意的, ”他驀然擡起眼眸, 目光裏充滿不敢置信:“你早就算計好了。”

他沒想過,駱明翰這麽恨他, 不僅他戲弄他、刺激他,罵他是不懂愛不會愛的怪物, 還要斷了他和駱遠鶴所有的可能——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的可能, 那也是可能。那些億萬分之一, 就像是宇宙裏塵埃般的星辰,雖然離他很遠很遠,卻也依然會在他眼底閃著微末的光。

那是繆存賴以呼吸的本能。

他那麽痛恨他,為了報復,要把他的本能、可能都掐斷。

駱明翰看著他倔強受傷的模樣,以為已經麻木的心臟竟然又抽痛了一瞬:“對,我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擇手段,就是要拆散你們!你知道求婚現場來的都是什麽人?是駱遠鶴跟我共同的朋友!共同的交際圈!”他低聲笑著狀若癲狂,“你以為從那天起,你‘繆存’這兩個字還能跟駱遠鶴出現在一起嗎?當眾見到,他都只能叫你一聲嫂子!”

砰!

繆存推著他,猛然將他壓到門板上,小臂死死橫勒著駱明翰的心口,“我不信,”是從牙縫裏擠出的三個字,他揪著駱明翰的衣領,眼底一片駭人的紅:“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告訴我!”

肩胛骨被撞得生疼,駱明翰從灼痛的胸膛裏咳出沙啞,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推開他,卻不舍得動手。

繆存離他這麽近,他能看到繆存眼底的紅學色,感到他的呼吸噴薄在臉上,可以嗅到他的氣息,看到他的喉結因為憤怒而上下滾動著。

他們多久沒這麽近在咫尺地面對面過了?

駱明翰不僅沒有推開他,反而笑了起來,“你憑什麽不信?你以為你對於駱遠鶴來說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我告訴你,駱遠鶴喜歡女的,注定要結婚生子傳宗接代,這是他命中注定要做的事!你想讓他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是癡人說夢!”

重重壓在身上的力道未卸,施以他痛苦的人卻紅了眼眶。

“他喜不喜歡我,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我會自己問清楚,”繆存倔強地說,隨即抿了抿唇:“我要謝謝你幫我說了這些,你知道嗎駱明翰,”他吸了吸鼻子,笑得漂亮又天真:“我一直不知道怎麽跟駱老師說這些,謝謝你說了我一直不敢說的真相,駱老師已經知道真相了……”他勉力笑著,像是對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他都知道了,也沒有嫌棄我,不見我……真好。”

“你們已經見過了。”駱明翰眸光緊鎖著他,一字一句語氣森寒地問。

“見過了,他為了我回國的,你不知道嗎?”縱使眼尾緋紅,一側臉頰還殘留著巴掌印紅,繆存清冷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脆弱軟弱,反而嘲弄地說:“因為我病了,所以他連夜從法國趕回國,駱老師沒有告訴你嗎,我們一直住在一起——我這幾天,一直住在他家裏。”說到這裏,繆存忽然失笑出聲,笑聲那麽清甜,“他沒有躲開我,他沒有躲開我……”

他躲開了。

駱老師,其實是躲開了。

雖然住在他家裏已有了一周,但他們彼此相敬如賓,就像合租室友。

明明是雙洗手盆,但駱遠鶴連早上跟他一起刷牙都不願意,似乎連站著一起刷牙都顯得奇怪、逾矩。

晚上說晚安時,駱遠鶴也不像上次生病時,會進他房間,為他掖好被子後再說,而是在客廳時便說了。

改畫時,繆存撐著膝蓋湊近些,呼吸稍微觸及他的皮膚,駱老師的筆觸和講解便都會突兀地停住,繼而支使繆存去拿個什麽無關緊要的小物件,或者倒杯水,等人再回來時,氛圍和彼此的距離就都變了,曖昧蕩然無存。

繆存不是沒有察覺這些生硬的生疏,他只是以為是上次那句“親我一下”嚇壞了駱老師,駱遠鶴還在尷尬著。

原來不是。

是駱遠鶴早就知道了真相,又不知道怎麽得體而禮貌地拒絕他,所以才用了這樣無聲的、潛移默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