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守護

因為是謝總親口吩咐, 簫錦不敢叫太多人,就叫了另外兩個畫畫的朋友, 還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沒有上流社會那些彎彎繞繞,也不認識沈寧,只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

沈寧解釋道是因為自己生病了,這兩位是看護,他們不僅沒懷疑這看護怎麽這麽人高馬大,還特別地同情沈寧。

幾個人選在一個郊區的公園裏,春天裏綠草成蔭,是個非常適合踏春野炊的地方,再遠處花骨朵含苞欲放,嬌纖嫵媚。幾個人有說有笑, 氣氛異常融洽。簫錦看著手機, 忽然“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怎麽了?”

簫錦看向沈寧道:“李昌雅在榮城,他說他也要過來。”

“李昌雅?是那個古典畫派的李昌雅麽?”

另外兩個人激動道:“李昌雅也要過來麽?”

比起剛剛出道的沈寧和還不顯名聲的簫錦, 自然是被譽為新生代天才的李昌雅更有名氣。沈寧疑惑他怎麽不給自己發信息, 道:

“他要過來就過來唄,讓他快點, 別耽誤我晚上回家吃飯。”

榮城到海城只要一個小時車程,李昌雅是一個半小時後到的, 他也不知道去參加了什麽活動, 難得地穿著西裝, 一派風塵仆仆, 端莊英俊的樣子。

他到了之後那兩個朋友就圍著他轉, 李昌雅不善交際也沒有這方面興趣, 隨便打發了他們, 跟沈寧出去散步,兩個保鏢(醫護)不遠不近地跟著。

李昌雅看了眼後頭兩人,轉頭盯著沈寧:“我聽說你生病了。”

沈寧:“小病。”

李昌雅看著他明顯比上次清瘦了不少的身體,還有蒼白的面孔,一個字一個字吐詞清晰:

“你暈厥了,你還吐血了。”

這世上沒有能完全藏得住的秘密,畫家圈子又這麽小,傳到李昌雅耳中的時候他覺得奇怪,就問了聲喬語顏,就什麽都知道了。

“......”沈寧只能說:“我肺部有個腫瘤。”

李昌雅神情一肅:“很嚴重?”

“還好,是良性。但是我有先天性免疫缺陷,腫瘤只是我所有病中最不值一提的一項。”

“......”

李昌雅雖然對醫學一竅不通,但他天生敏感,從幾件事裏就聯想到沈寧得的不會是個小病。而他也不愧是公認的最不好打交道的畫家,想通這點後,他直接問:

“會死麽?”

沈寧:“嗯,治不好就會死。”

兩個人又循著草坪外圍走了小半圈,李昌雅目光直視著前方的泥土,他的眼神低沉,似乎在醞釀什麽,幾分鐘後他開口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畫中那股無所畏懼瘋狂偏執的情感來源何處,畢竟你看起來人還挺正常,現在我知道了。”

他看著沈寧說:“你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以生命為養料縱情畫畫,所以你才無拘無束,也絲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

沈寧低頭不語,他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和大多數藝術家一樣,他也有著要讓作品代替自己長存於世的想法,只不過上一世因為自己的偏執,寧願將自己的天賦隨著生命埋藏,還自以為是是對世界的報復。

等到了這一世,他終於完成了大多數藝術家的願望,讓永恒的作品代替短暫的生命。

——這話可不能跟謝寅說,否則他會把畫室乃至所有跟畫畫有關的東西都鎖起來,直到他痊愈的那一刻。

李昌雅的話卻還沒有結束:

“所以我已經能想象到你治好病以後,拿起畫筆什麽都畫不出來,對著空白的畫布痛哭流涕的模樣了。”

沈寧:?

李昌雅眼睛裏冒著光,用非常抨擊非常不屑的目光看著他,言辭犀利而嘲諷:

“用燃燒生命偽裝天賦畫的畫算是什麽真正的作品,你只是在作弊,就跟運動員吃了興奮劑之後拿了冠軍一樣。失去了這個危機,你說不定就會淪落為平庸之輩,到時候再沒有人會想起你,你只不過是畫壇一閃而逝的流星,是不是流星還先不說,而我則將是永恒的星辰。”

最後,他總結道:“再沒有人拿你的年紀來說話,真是太好了。”

沈寧:......

燃起來了燃起來了,這不比謝寅那個“汝死汝之財富(and男人)為人繼承”更能激勵人心麽?他一想到自己會成為李昌雅不斷向上攀登路上的一顆墊腳石,就覺得心頭有團火在燃燒。

李昌雅看著他眼中熱烈的光芒,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嘴角拉了拉笑紋,轉過頭道:

“有本事就證明給我看吧。”

沈寧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你真的很會講話。”

兩個人回到隊伍裏去,作為畫家,大家還是以畫說話,幾個人熱情高漲地開始作畫,主要還是圍觀李昌雅畫畫。近距離感受大師作畫步驟和他們的想法是非常有啟發作用的。幾個人看了一會,忽然有人轉頭看了眼沈寧畫版上的畫,略微誇張地發出了一聲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