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七年11月21日 晴

冬至前一日,洛陽城爆發了自遼國建成以來首次的民間集會,起因只是因為洛陽巡捕房開槍打死了一名想要個公道的書生。

為此,甚至就連宋國的人都被驚動了起來,但並沒有人去細想為什麽這樣的路程快馬都要一日,這長安卻在幾乎同時開始聲援起了洛陽來。

所有人都為那犧牲的勇士而感慨,有不少人專門寫文章為其悼念,也有些人不假思索的批判這吃人的世道,更是有人義憤填膺的隔岸觀火。

洛陽的火有多旺,長安的風就有多響。

而且這裏不管是宋還是遼的支持者都已經近乎狂野,他們聚集成群,就變得像個火藥桶,一點就著,一著就爆。沒有道理的支持著遠在洛陽的同行,不需要證據也不關心論述。

當開始有堅強、活力、思想等特質提供給那些缺少這些能力和品質的人時,大量的人會因此感到興奮而熱情,他們會從掙紮變成盲從,進而轉變成服從。

一個人甚至不需要足智多謀,不需要超乎常人的智慧和思想,他需要的甚至只是一手優秀的傳導能力,讓這個領袖能夠充分調動人們的想象力,善於言辭、善於感染、善於共情,他就能夠在這樣一次足夠改變社會進程的行為中充當領袖。

在這樣種種情況的加持下,群體會變得無序、失智甚至野蠻,他們會開始變得更情緒化和低智化,攻擊一切他們所認為的敵人並不分青紅皂白,甚至會強迫他人改變理性狀態跟隨自己做出一系列非理性行為。

這樣一群非理性的、低智的、進攻性強的、情緒化的人,也正好貼合了所謂烏合之眾的描述。但恰恰是這些烏合之眾,往往卻是會占有主導地位的,如果能夠用好了這些人,它會成為一柄無往不利的寶劍。

當然,宋北雲不會讓第二個領袖出現,因為烏合之眾一旦開始分化,那代表的便是分歧和戰爭。

許多人想要不計後果的去支援洛陽,有些人卻早已經出發,而且這件事就像病毒一樣開始向四周擴散,口口相傳和不脛而走的力量在這種事情上顯得尤其明顯。

“真正的革命?”

宋北雲擡起頭看著面前前來通報信息的人,他搖頭道:“這算什麽真正的革命,這不過就是調動起了一部分人來攻擊另一部分人罷了,革命是什麽?革命的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有說不的權力,而現在他們本身就拒絕了這個權力,他們可不許任何人說出一個‘不’字。”

他說完,笑著抿了一口茶:“而且,他們是沒有主見的,他們爭取的也並非是‘我想做這個主’而是‘你來給我做主’。本質上他們和古往今來的烏合之眾區別不大,大概的區別就是他們有文化。”

“那先生,何為真正的革命?”

“一群人,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不攏就打,打完了再心平氣和的談。談的是什麽呢?”宋北雲揚了揚手,那人立刻給他倒上了茶:“談的是怎樣讓未來更好,而不是談我能分到多少。你得記住,哪怕是最激烈的革命,其中也是合作多於對抗,為了對抗而對抗那就不是革命了而是小孩子為了糖果拿著爺爺的琉璃盞耀武揚威的說你不給我,我就砸了。”

在大宋改革時,人們都以為是宋北雲把那些士族鄉紳殺了個幹凈才換取到今天的成果的,但其實不然。那玩意要都殺了可還了得,看上去雖然的確是殺了不少人,但實際上在殺人之前都會去談,好好的談、客氣的談,即便是手中握著刀槍,談的時候仍然端著美酒,雖然最後的確是死了不少人,但成功轉型的人更多啊,十個裏頭有那麽一兩個冥頑不靈罷了,最後大多數還是響應了國家號召,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不過不管宋北雲怎麽看待他們,他們反正覺得自己是正義的是在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但他們似乎沒意識到,古往今來的農民起義也都是這個模樣,只是他們相對有文化沒有走極端罷了。

“對了,聽聞說這些日子長安來了一群金陵的妓女?”宋北雲仰起頭問道:“她們來此地作甚?”

“聽聞是說想要來考女官的。”

“這不胡鬧麽。”宋北雲搖頭笑道:“她們怎麽可能考得上,那她們現在靠什麽維持生計?”

“有的靠在酒館中給人彈唱小曲,有些幫人縫縫補補,有些則是索性便在市井坊間教那些個女子寫字,一天也能賺些清湯寡水的。”

宋北雲輕輕點頭:“也就是說他們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全部選擇改頭換面的生活唄?”

“回宋大人,的確如此。”

“那她們既然想要追求新生活,那就讓她們追吧。倒也不是壞事,你去吩咐一下戶籍衙門,對這樣的人要嚴格審核,如果她們一旦重操舊業,直接革除戶籍驅離出長安,若是真的只想著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便讓戶籍衙門給一定的補貼,別讓人家日子過的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