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三年2月26日 晴 好事自古多磨難

“我這種人,放在先秦時是要拉出城門外車裂示眾的。”

小宋站在城墻上,眺望著方才出殯的隊伍,而那棺槨裏裝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以一己之力將小宋扳倒的龐老太師,老頭三日前病情急轉直下,然後就在今日淩晨撒手人寰了。

為此趙性還特意為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師定了陵寢,以表彰這位從始至終對大宋、對天家忠心耿耿的老頭子,趙性追贈老太師為尚書令,追封康平郡王,賜謚忠勇,受享陵賜紫金山皇陵側同。

別看只是一個側同,這個的意義可是非凡,也就是說老太師將來在歷代皇帝祭祖時也是要一通吃香火的,這對於一個老臣來說無異於榮獲天恩,那可是無數人想都想不來的皇恩浩蕩。

但即便是如此,人死了便也是死了,人死則如燈滅,萬事閉眼休。那個能夠帶著棺槨上朝的老太師,從今日開始正兒八經的被寫入了宋史之中,再無可能出現。

小宋看著那連綿的送葬隊伍,心中不由得的感嘆了一聲,他其實並不怨恨這個老頭,更沒有去打擊報復什麽的,畢竟老頭有沒有錯?當然沒有錯,難道還指望一個苦修儒學耄耋之年的老頭去嘗試接納來自於一千年後的新觀念和新事物嗎?

況且一朝之上,不管是迂腐也好、是頑固也罷,能有一兩個這種敢用命去死柬君王的人,這都是值得讓人肅然起敬的。讓他宋北雲去,他敢麽?他敢個屁。既然他不敢,那就沒資格去調侃敢的人,否則就是停留在勇士屍體上的蒼蠅,反倒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體面。

況且如今他給整個大宋帶來的拜金主義和消費主義狂潮之下,以後再想出這樣的勇士只怕是會越來越難。

但還能怎麽辦呢,一個銅板還有兩個面,天底下任何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單純的評論好壞其實沒有意義,只能在不斷的權衡取舍和探索之下選擇收益最大的那個選項。

成年人的世界才沒有全部都要的說法呢,只有小孩子才有資格去叫喊著什麽都是我的。

所以今日當勇士離開世界時,小宋便以局外人的身份隔著很遠送上一程吧,就把這當成是新世界和舊格局的分水嶺好了,從今往後這大宋便再也沒有這樣的人了,就當是一種紀念。

“宋大人言重了,自宋大人推行新制以來,大宋氣相為之一新,百姓安居樂業、官吏克己執行,這朗朗乾坤之下卻是煥發生機了。”

身邊的人名為沈從,跟小宋知道的文學大師沈從文只差了一個字,這人是報社的主編,算得上是禦用文人了,能耐倒是也有幾分能耐,缺點就是溜須拍馬的手段厲害的很,常常不動聲色便是一口舔了上去。

就像剛才那句話一般,沒說什麽大人高見、大人英明卻是舔得深入骨髓。

小宋沒有回答,他只是雙手伏在城墻上看著送殯的隊伍,遠遠的靜靜的,沒有鬼哭神嚎也沒有敲鑼打鼓,就是那麽安靜從容。

“去吧,寫篇悼詞。”小宋笑了起來:“為真的勇士送上最後一次真摯的祝福。”

“小人明白,宋大人到底還是胸懷寬廣。”

小宋笑了笑,轉身離開下了城頭,再也沒回頭看上一眼。

朝堂上今日的氣氛也不是很好,趙性宣布休朝三日,既是沉痛悼念太師之死也是讓百官好好整理一下趙相手中的工作方便交接。

而這三日他也並未閑著,而是打算前往祖廟齋戒沐浴,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這些日子朝堂上的風水可能出了問題,接連兩位重臣出了狀況,他這個當皇帝的難辭其咎。

也許正如小宋所預料的那樣,新時代可能就在某個節點之上陡然而至,破後而立者皆是如此,如今保守派的領袖駕鶴西去,激進派的領袖疾病纏身。朝堂上只留下了一群既算不上守舊也算不得激進的中間派。

正常情況下,黨派的鬥爭會進入白熱化階段,並迫使皇帝開始站隊。但現在趙性以巧破力,他直接躲了起來,而沒有了皇帝的鬥爭其實都是索然無味,再加上皇城司在後頭虎視眈眈,原本殘酷無比的政治鬥爭卻是肉眼可見的溫和了下來。

其實在小宋來這個時代之前,他總是聽聞所謂的朝堂鬥爭,也看過不少小說和電視劇,但始終不得而解。但當他來到這裏之後,經過了、看過了之後,他才徹底明白所謂的政治鬥爭到底是些什麽。

首先鬥爭即是需要一個敵人,而政治鬥爭則同樣是人與人的鬥爭,那便是有不同想法的兩方人或者更多在視對方為仇寇,那麽政治鬥爭的資本說白了還是人,人事既政治。

在人的基礎之上,最常見的政治鬥爭手段其實就是政治罷工,之後還有諸如相互之間的弱點攻擊、抗議、爭論等等,但在這個皇權社會中,政治鬥爭的雙方其實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尋求一個要為我做主的“主”,這個主是誰?自然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