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11月4日 晴 風花雪月,此生長是思憶

閉關七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宋北雲終於完成了它的鴻篇巨著《一簾春夢》的第一和第二部分,名為“相識”和“別離”。

一場相識,名花傾國兩相歡,日照三春暖。小小的少年、如花的少女,起於一次啼笑皆非,朦朦朧朧、鳥語花香,但只因為少年出身低賤,家中貧寒,但那女孩卻是世家高門中的女子,注定要成為公卿王侯的妻子。

兩小無猜卻最終被一道高墻所隔。那日離別,他在墻外、她在墻裏,心中有萬千哀愁,暴雨如簾、心如死灰。她帶著哭腔喊上一句“你且去吧,莫要是受了風寒”,他卻只能無語哽咽。

那江南的杏花天,一種相思,兩端牽連,此情可待成追憶,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臨行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門大戶,心中滿是憤慨,心中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定要踏平這堵高墻,不論付出何種代價,哪怕十載、二十載,有此恒心永不變,我命由我不由天。

“嗚……”左柔哭得像只挨揍的狗似的,捧著書稿心都碎完了:“混賬東西,你怎就不能讓他們在一起!為何要如此折磨人?”

旁邊的巧雲也是眼眶紅紅的,看向宋北雲時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哀怨,小女兒的心思全在那眼波中流轉了出來。

“不要哭在我的稿子上!”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宋北雲……嗚……”左柔扔下稿子,趴在宋北雲的床上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巧雲顯然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強烈帶入了自己的身份,上戰場都不帶眨眼的女戰士,眼淚就這麽順著臉頰滴滴答答的落在腿上。

“啊喂!你們不要這樣啊!”宋北雲將稿子撿起來:“這是故事!是故事!假的!”

“你騙人……”左柔回頭,眼睛都已經腫了起來:“嗚……”

“那你們哭著,我再去潤色一下。”

“不許走!”

左柔沖上去抱住宋北雲的腰,將鼻涕眼淚都抹在了他的衣衫上,一邊抽泣一邊喊道:“你說!你說!後頭他們如何了,你快說呀!你不說,我便不讓你走!”

“你走開呀!”宋北雲按著她的頭:“催催催催,你催去死啊,我這不還沒寫呢麽。”

“哦?”左柔突然坐了起來:“還有後頭?”

“這才第一二部分呢,後頭還有很長。”

左柔眼珠子一轉:“巧雲,上!拿下這廝,將他拿去關在國公府地窖中,不寫出來不給飯吃。”

“有病。”宋北雲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走著:“等等晏殊過來,讓他也瞧瞧。”

“哦……俏俏呢,這些日子都沒見俏俏。”

“我比你還想她。”宋北雲嘆氣道:“因為金鈴兒那個禍害,聚少離多啊,心裏難過。”

正說話間,外頭敲門聲傳來,巧雲去開了門,就見晏殊站在門口,拿著扇子和一筐柿子。

“來,吃柿子。”晏殊也不認生,他將手中的框往前一伸:“戶部侍郎家樹上偷來的,甜。”

巧雲神情古怪的看了晏殊一眼,眼神中滿是鄙夷,一副心有戚戚生怕這廝帶壞了宋北雲的模樣。

但晏殊才不管這些,挎著籃子就走進了堂前,還沒進門就開始喊道:“你又讓我看些什麽鬼東西。”

宋北雲的腦袋從窗口探出:“廢什麽話,趕緊來。”

半個時辰之後,晏殊憤恨的吃著柿子,眼淚在胸前已經濕了一攤,而拿筆的那只手卻是寫下了一首“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這首小詞味道濃烈,帶著淡淡哀愁,一下子就又把巧雲和左柔的情緒給撥弄回去了,三人現在站在那都在哭,整個屋子氣氛古怪而壓抑。

反而始作俑者宋北雲站在那端著碗,一勺一勺吃柿子,臉上平靜得像個死人一般,絲毫沒有任何動搖。

“宋北雲,你不是人啊……不是人……”左柔又開始念叨了起來:“你怎的如此殘酷。”

“不然呢?”宋北雲送了一勺柿子汁水進嘴裏:“我跟你們一塊兒哭?”

“昂!”左柔用力點頭:“為何你不哭,還不說你不通人性。”

“什麽叫不通人性。”宋北雲又拿起一個柿子:“我是寫的人,我要是不能保持冷靜,你們看個屁。”

晏殊此刻也回過了神,靠在椅子上長嘆一聲:“這等文章,樸實無華卻是大道至簡,讓人心中酸澀難耐……酸澀難耐啊。”

“廢話,又不是寫給你們看的,是寫給那些個不怎麽讀過書又認得些字的人看的。”宋北雲指著那書稿:“還行?”

“太行了。”晏殊連連點頭:“起初那甜還尚有回味,這辛辣之味便猛地來了,之後便是淡淡的苦、淺淺的酸。離別消魂雨如幕,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心中隨著這文這字起伏跌宕,大喜大悲,終歸於寂。那少年踏上征程,前路不知。那女子困頓於墻,雖是身未動,心卻已死。悲……悲……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