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5月19日 小雨 朝朝馬策與刀環

金陵城內,鐘樓於今日鳴鐘起朝,官員紛紛整裝前往皇宮前靜待宮門。

這不鳴不朝的規矩,倒是讓人惱怒,只是卻無人敢言語,百官佇立煙雨之道上,不少人都在低聲與身邊同僚聊著天,而聊天的內容卻是大同小異。

“這禦史台怕是瘋魔了。”禮部左侍郎董成小聲對身邊的工部侍郎說道:“居然膽敢參福王的本。”

“董兄,慎言。此事怕是不簡單,聽聞戶部也參了一本,參的是福王動搖國本。”工部侍郎輕笑一聲:“揣著明白裝糊塗啊。罷了罷了,國朝這般,我們自然也便糊塗糊塗了。”

“唉……就是不知道官家怎麽想。”

此時外頭銅鑼開道,三聲一鼓的響了起來,文武百官回頭發現是一頂嬌子從遠處緩緩來了,那規格那架勢,顯然就是親王的規格,他們就是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哪位王爺來了。

“要糟。”

董成低聲說了一句,旁邊的侍郎湊上前問道:“怎的要糟?”

“你今年才調來工部,還不太清楚。這福王殿下一貫低調也從不爭搶,但若是他以親王儀架上朝,那可便是要殺人了。”

聽到這句話,工部侍郎脖子一縮:“可當真?”

“那是自然,三年前先帝寵溺妖妃,外戚當政,此事你可知?”

“嗯,多少有些耳聞。”

“那日上朝,福王爺以親王儀態出列,妖妃的親弟弟仗著先帝寵信,不但縱馬疾馳還驚擾福王儀架,被福王爺的親衛按下之後還大言不慚,你猜猜怎麽著?”

“怎麽?”

董成撚著自己的胡須,眯著眼沉聲說:“就見福王殿下取出天子劍,手起刀落哢嚓一聲,就在那宮門外將妖妃的親弟弟給斬了個人頭落地。”

“嘶……這王爺夠狠辣。”

“那是自然,福王爺可是上過沙場殺過賊寇的,十余萬人死在他手下,這點膽色還是有的。這事被人稱為福王鋤奸,之後怎麽樣,你也是清楚的。”

工部侍郎脖子再次往後縮了縮,將身子往裏靠了靠,讓福王的儀架從自己身邊走過,他只是個小小的侍郎,前頭的尚書都垂著腦袋讓著路,自己要是幹這擋路的勾當,要是被福王爺給宰了,這可真的是宰了白宰啊。

轎子停在宮門最前方,福王緩緩從上頭走了下來,見到他沒有帶家夥,不少人都長長出了一口氣,不過倒是沒人敢上去與福王攀談,大家涇渭分明的很,跟他說上兩句話恐怕都是要出事情的。

在辰時三刻時,宮墻上的鐘聲再響,宮門緩緩打開,文武百官紛紛朝裏走去,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超過福王,他走別人就走,他停所有人都停。

有沒有人不服?當然有,但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重要程度,人家可是個文武雙全的王爺呢,哪是等閑人能比的?

來到崇政殿中,百官分列站好,不久之後太監一聲唱喏,趙性從後面走了上來,而今天有個點很特別,那就是他身後的那道簾子後並沒有人,往日太後都會坐在那裏垂簾聽政。

也許是忌憚福王也許是別的原因,反正今天她沒在。

“各位卿,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朝會其實是個比較枯燥無聊的工作匯報,大部分時間都是哪裏哪裏出現了多少貫的盈余、哪裏哪裏出現了什麽災害、什麽地方又出現了糧食短缺或者哪裏又豐收了。

總之就是一些這些屁事來回轉悠,在聽了一個時辰左右時,才終於來到了重頭戲,禦史台禦史大夫走上前一步,手中拿著笏板低頭沉聲道:“臣,有本奏。”

這時,旁邊的戶部尚書也往前一步走:“臣也有本奏。”

這下可算是引燃了朝會的勁爆點,嗡嗡的絮語聲響了起來。

“肅靜!”

旁邊的宦官唱喝一聲,壓住了這些人的討論聲。

趙性看了福王一眼,繼續說道:“禦史大夫,你有何本?”

禦史大夫姓陳名麓,乃是十三年前的狀元出身,因素來以剛正不阿著稱,被人戲稱為鐵頭大夫。

“臣彈劾福王殿下縱容手下貪墨賑災糧款,據禦史台查證,廬州府供應災民的糧食並非純糧,而是用了米糠麥麩攙入了米面之中,一米四糠。此事實為傷天害理、天理難容,不光害我百姓更為欺君之罪,望陛下明鑒。”

這一番話說來,讓朝中的大臣們一片嘩然,大宋律中明確收錄,賑災之糧若以次充好、貪墨,輕則仗一百徒三千,重則秋後問斬,而這以糠麩混雜的事情,顯然已經超出了這以次充好的範疇。

“福王,可有此事?”趙性微微擡起頭,看向了福王。

福王昂著腦袋輕輕點頭:“確有其事。”

哄的一聲,朝堂上再次炸了開來,甚至連太監連喊幾聲肅靜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