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原因

沒有其他辦法,舒立只能把做這份方案的幾位工匠叫進旭日殿,讓他們來回答許問的問題。

那些人也跟宇文隨一樣,對某些問題能夠對答如流,但當許問問得過於深入的時候,他們就開始愁眉苦臉、冥思苦想了。

許問真不是有意為難他們,也不是要像老師一樣,考校他們。

他是真的想問出這些經驗中間的原理,與自己的方案進行對照。

這些經驗,全部都是幾百年上千年積累下來的智慧結晶,有些可能已經過時,但更多的,還是被驗證了確實好用,所以才會一直流傳下來的。

搞清楚其中原因,驗證它們是不是更好的辦法,是許問現在想做的事情。

他在現代,和萬物歸宗的策劃師們已經專家一起,把所有相關方案提煉並總結出來,這像是一種上浮。

而現在,他面對這些將要把方案落實到實際工作中的主事們,將方案化為切實的認知,就仿佛是在下沉。

一浮一沉之間,古與今就自然而然地結合了起來。

許問當然已經有完整的方案了,但各人思路不同,他不想將建立在另一種思路體系上的方案強行灌輸給這些要做事的人,他希望他們真的能理解、能認同、能找到更好的實踐的角度。

於是,在他這樣的深問之中,萬流會議的進度艱難而持續地推進著。

很有意思,當許問問得足夠深入的時候,所有人都開始思考、開始討論。

許問問的是一個人,一開始只有這個人會想,但漸漸的,其他人也開始加入思考,試著解答。

如此往來幾次,萬流會議進入了一個奇妙的氛圍裏,專注而熱烈,沒有私心,全然的技術交流以及討論。

所有人都全身心地投入進來,進行思考,沒有保留,把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呈現在其他人面前。

朝廷選主事不是瞎選的,這些人能坐到旭日殿裏來,本身就代表了他們是大周各地關於修築運河以及人工渠最頂尖的人物。

他們的智慧結合起來,爆發出來的力量是驚人的。

而漸漸的,他們發現了,這其中最了不起的人物,還是許問。

很多時候,就像之前宇文隨一樣,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那樣安排設計,反倒是許問在難住他們之後,先一步得出答案,理清了其中道理。

而且他們都看得出來,許問在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現在的答案,也全是現想的。

他仿佛天生就擁有與他們不同的思維方式,極其擅長找到結論背後的因果,就像他之前對舒立那段區域做到的那樣。

更絕的是他提出來的那些改進方式與技術手段,既符合情理又非常超前,及到最後,他們所有人都有了一種感覺,他們在並肩行走,而許問,走在了他們所有人的前面,領先了很遠很遠。

會議後半程,孫博然和嶽雲羅都沒怎麽說話,許問完全占據了會議的主導權。

他站在最高的位置上,跟每一名主事交流,跟他們討論,直到他們徹底理解他的意圖,決心貫徹他的想法為止。

而所有的這些主事,以及他們的幕僚以及協助者,無不心服口服,重新認識了許問這個人。

甚至,他們開始佩服起了嶽雲羅和孫博然的眼力。

把許問放到監察這個位置上,再合適不過了。

怎麽會有技術這麽全面,又全然無私,一門心思想要造福一方的人的?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他們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工程本身上。

一張張白紙上面被塗滿了字跡,被放到一邊,換上一張新的白紙。

新的紙張、筆墨,被接連不斷地送進旭日殿,寫好的紙張被放到另一邊,由專人進行整理。

最後,這些筆墨、紙張、思想、激情幾乎塞滿了整座大殿,工匠們放下了身為官員的矜持與架子,一邊大聲討論,一邊奮筆疾書。

他們面紅耳赤,為著一小條河道爭得不相上下,最後又齊齊轉向許問,讓他做個決斷。

萬流會議足足持續了五天,最後兩天,他們幾乎不眠不休。

倒不是因為上峰們要求他們這麽做,而是他們自發的。

他們真的把懷恩渠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把它當成了一件足以光宗耀祖、驕傲一生的大事業!

“差不多了。”

第五天的傍晚,許問坐在原地,聽六位主事從頭到尾把方案給自己講了一遍——脫稿的,手上沒拿任何東西——然後說道。

“方案就是這樣,已經確定,後面執行過程中,肯定還有很多細節變數,需要臨時考量決定。但是基本原則已經定了,後面照著這個原則執行就是了。”

“是!”所有人,無論年紀大小,無論官職高低,甚至包括卞渡在內,全部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