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逝去的與新生的

球球看見許問動了,就放開嘴,不再咬他的褲角了。

它向門外走,許問跟在它後面,到門旁時正準備伸手去推,就看見球球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身體穿過一片看不見的薄膜,消失了。

許問愣了一下,試探著繼續往前,果然,身體在一陣無形的阻滯之後,穿了過去,來到一片陌生的空間裏。

說是陌生也不全對,四周無孔不入包裹過來的氣息告訴他,這裏還是許宅。

但眼前的這片空間,他卻的確陌生,從來沒有來過。

這裏非常幽暗,側面有窗戶,破舊的花窗。陽光透過木窗,照在木地板上,投入奇特而綺麗的光紋,灰塵懸於光中,陳舊而安靜。

球球黑色的身影走在木地板上,光紋在它黑色的皮毛上掠過,它直奔前方一個角落而去。

許問跟在後面,路過窗戶時,下意識地往旁邊看。

雜亂的綠色與灰色映入眼簾,是一片破敗凋蔽的園林,場景有些熟悉,許問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這裏是哪裏了。

這是四時堂的二樓。

四時堂的確有二層,許問剛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但上樓的木梯壞了,還堵了很多東西,所以他從來沒有上來過。

現在看起來,二樓的東西可能全部被搬到樓下正堂裏去了,這裏空蕩蕩的,雖然門窗損壞都比較嚴重,但整體架構保留得還比較完整。就是不知道內部情況怎麽樣,梁柱有沒有被損壞。

這種程度的建築,要全面修復的話,還是得像家具一樣把它拆開來,一樣樣檢查修復裏面的部件,然後再將其組裝。

這是項大工程,他不可能一個人完成,還是得找時間把班門的人帶過來看下情況。

短短一段路,他一邊打量一邊思考,這些東西仿佛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一樣,已經是本能了。

球球走進一個房間,在門口轉頭對許問輕輕喵了一聲。

許問回過神來,迅速跟上。

房間的窗戶半開半合,光線很暗。這裏的家具同樣被清空,只在窗邊擺了一張圈椅,椅上坐著一個人,扶著頭注視著窗外。

光線有限地照進來,落在他的頭發和手上,頭發幾乎全白,手上皮膚蒼白黯淡,上面還有隱約的斑紋。

是個老人?

許宅除了他和荊承還有別人?

許問小心翼翼走過去,那人明明聽見了腳步聲,但是頭也不回。

許問走到他的側面,繞了過去,這才看清他的臉。

其實在此之前,他心裏就有些預感的,但等到實際看見時,還是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果然,就是荊承!

上次見面時,荊承還只是稍微現出了一點老態,但這時,他老態畢現,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個老人!

荊承目光不動,注視著外面,許問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只看見一堵殘墻和上面瘋長得幾乎看不見墻面的爬山虎,除此以外什麽也沒有。

他收回目光,又盯著荊承看了一會兒。

除了手上,他的臉上也長了大片的老人斑,與起伏如溝壑般的皺紋層疊在一起,看上去已近百歲。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他的眼睛,一如即往的清澈漠然,好像並不在意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過了一會兒,許問開口問道,聲音發出來才發現,他的嗓子發緊,聲音也有點艱澀。

“沒什麽。”荊承說。

“我做錯什麽了嗎?”許問意識到了什麽,固執地問。

“沒有。”荊承說。

“不可能。之前許宅也發生了異變。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沒有變化,怎麽會突然出事?這裏唯一變化的,只有我。這必定與我有關!”許問肯定地說。

“沒有變化?”荊承終於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許問其實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

許宅怎麽可能沒有變化。最初時,它堂皇精致,薈萃百工,鐘靈毓秀。

而現在的它,凋敝破敗,感覺再不修復,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變成一片廢墟。

難道這不就是變化嗎?

這是在許問來之前發生的事情,跟他並沒有太大關系。

但不管怎麽說,最近許宅包括荊承的劇變也是顯而易見的,就像他剛才說的,這裏唯一出現的變量就是他,要說這個變化跟他沒關系,他也是不信的。

許問盯著荊承看了好一會兒,轉身出了門,穿過長廊,走到樓梯旁邊。

樓梯那裏還是被堵著的,主要是瓦片一類的雜物,許問悶不吭聲地把那些東西全部清幹凈,露出下面有些斷裂腐蝕的木梯。

他小心翼翼地踩著它爬了下去,球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了,輕巧地跟在他旁邊。

許問走到四時堂後面,去看那些芭蕉和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