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童年

“喂,這個是你做的嗎?”

倪天養來到祝老漢面前,毫不客氣地問道。

他個性就是這樣,禮貌客套對他來說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好處是直來直往不啰嗦,壞處就是對陌生來說很討嫌,還會讓人覺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當然跟祝老漢這種一言不合就放毒的人也沒什麽好客氣的,但倪天養的確就是生性如此,並不是有意針對。

祝老漢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他穿得再厚,直接坐在地上也會覺得寒意襲人。

他的臉色被凍得發青,冷冷看了倪天養一眼,一聲不吭。

倪天養愣歸愣,但是不傻。他看祝老漢這樣子就是不打算跟他說話了,立刻轉移了目標,去問他旁邊的那個弟子:“你是他徒弟嗎?你知道不?”

這個弟子年紀其實也不小了,看上去三十左右,有點木訥。

他呆呆地看著倪天養,討好地笑笑,說:“我知道。”

“哦哦!”倪天養高興了,“是怎麽做的?這個塗層是怎麽弄上去的?”

“是,是我想的法子。”徒弟咽咽口水,怯怯地看了一眼他師父,說,“其實很簡單,就是配了個藥方子,先把方子煎水,塗在布料表面,然後曬幹……”

他明顯很怕他師父,但一起頭說起來,立刻目不斜視,眼中那專注的光芒,好像除了跟他對話這人以外,誰都不存在了一樣。

祝老漢其實很想阻止的,但明山在旁邊準備了人,他剛一準備開口,就有人捂住了他的嘴——隔著一個棉布包,明山專門提醒了,要千萬小心這個人,一寸皮子也不能碰到。

他師父明顯是被迫閉嘴的,這當徒弟的也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跟倪天養說。

“哦哦哦!”倪天養連聲答應,跟著又問,“什麽樣的方子?”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秘訣,他這樣問其實很不合適。但倪天養哪會管這些,想到就直接問了。

許問在旁邊看著,突然想,當初那個三合土的方子,如果不是鄧玉寶買通他家下人偷偷從他家偷,而是直接問倪天養要的話,沒準這二愣子會親口告訴他。

“柳枝、蘇木……”倪天養一問,這徒弟開口就報。這方子是他自己試驗出來的,牢記於心,報起來流利極了。

“唔唔唔!”祝老漢掙紮得突然劇烈了一點,但旁邊兩個人的手跟鐵鉗一樣,壓得他動都動不了。

“跟織物染色固色的方子有點像啊……”倪天養過年期間還真在家裏學了幾手,這時候就說。

“對,就是根據這個想出來的。我看見人家染布,就在想顏色究竟是什麽,是粉子變成了更小的粉子,粘進了棉紗和麻紗裏嗎?如果把這個粉子換成別的粉,是不是也可行?就這樣琢磨出來的。”說到這個,徒弟的木訥突然消失了,甚至還有點眉飛色舞。

“有想法!”倪天養聽到一半就蹲了下去,跟這徒弟面對面的,這時向他伸了一個大拇指,滿臉贊賞,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祝,祝石頭。”徒弟想起自己的姓,意識到師父在旁邊,頓時又緊張起來。

“石頭啊,這名字不錯,你為什麽要拜他為師?你這師父心眼小得很,老想著害人,不行!”倪天養說。

“他,他把我揀回來,手把手養大的。”祝石頭小聲說。

“哦,養育之恩,那是沒辦法。那你就好好教教他吧,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能做。”倪天養說。

“教,教他?可是他是師父,我才是徒弟……”祝石頭愣住了。他並沒有反駁倪天養對祝老漢的判斷,臉上甚至還有一絲慚愧,顯然是知道是非的。

“師父能教徒弟,徒弟為什麽不能教師父?誰有道理誰教,誰有本事誰教!”倪天養理所當然地說。

這時周圍人不少,還有人正在不遠處研究倪天養寫在地上的算式,好些人都聽見了這句話。

“這怎麽行,這不是亂來嗎?師徒乃人倫關系,怎麽能隨便亂了上下!徒弟應該聽師父的,哪有師父聽徒弟的?”

倪天養這句話可以說大逆不道,立刻就有人反駁。

“那師父害人,徒弟非得跟著嘍?”倪天養指著祝老漢,反問那人。

“呃……”那人語塞。

“不然,師父害人,徒弟勸勸他,勸不動了,就讓他隨便去害人?”倪天養繼續追問。

“唔……”那人更不知道說什麽了。

“再不然,徒弟不管養育之恩,跟師父分道揚鑣,不管他讓他隨便去害人?”倪天養再次追問。

那人徹底沉默了,周圍其他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反駁,但又不知從何反起,只好閉嘴。

“所以,還是要管、要教、要養嘛!”倪天養往周圍看了一圈,自顧自地得出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