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沒領?

駝子面無表情,自如地把這句詩寫完,然後才挪開手指,在旁邊寫了幾個字:“臨過他的帖。”

“不錯,已有幾分神韻。”朱甘棠贊了一句,沒再繼續說下去。

駝子這是每天的日常練字,他寫了又擦,擦了又寫,寫滿了三大篇之後才作罷,擦擦手,走到一邊去了。

朱甘棠一直在看他寫字,表情裏流露著明顯的欣賞。

等他走了之後,他才出聲道:“袁南風的字帖從不外傳,而且他的字易學難精,沒有手把手地教過,是寫不出這樣的神韻的。”

他轉身問許問,“你是從哪裏揀到這個人的?”

“南粵服役工匠,與綠林鎮外逢春人發生沖突,我保了一手。”許問如實道。

“而且,這人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臨帖,他學過很多人的字,堪稱海納百川,最後融於一體,形成自己的風格。流麗間隱見筋骨,陡峭中不失圓融,不凡,著實不凡。”朱甘棠又回頭去看,滿嘴都是贊賞。

他是當代書法大家,見到這種好字,當然是見獵心喜。

“也是我跟袁南風夠熟了,才看得出一點端倪。換了別人,多半沒這本事。”朱甘棠說得又有點洋洋自得。

這年頭,普通人受教育的機會都不太有,別提練就這樣一手書法。

這必然是接受過正規高端的長期教育才能做到的人。

別的不說,沒點門路,哪裏找那麽多字帖來學?

駝子的來歷似乎真的有些不凡啊。

不過他剛才擺出的態度很明顯就是拒絕,他似乎不想讓別人關注自己的身世。

好在朱甘棠也並沒有追問,又欣賞了一會兒寫在泥地上的字,回去拿了一套文房四寶讓許問交給駝子。

“這樣的字,就算只是練字的成品,沒了也太可憐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量把它留下來吧。當然,這也看他的意願,不必強求。”朱甘棠的話裏滿是拳拳的愛才之心,許問聽得有些感動。

駝子接過那套東西的時候似乎有些驚訝,他撫摸著柔軟的紙面,表情懷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摸過了。

良久之後,他向許問簡單了點了點頭,收下了東西。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許問出門的時候看見駝子正和朱甘棠在外面會面,駝子把一疊紙交給了對方。

他仍然面無表情,但整體的氣場卻非常柔和。

許問一轉眼,看見了王一丁。

昨天晚上,他跟其他主官都多多少少打了點交道,只有這個聞名已久的年輕侍郎,面也沒見著,話也沒說一句。

此時,王一丁正背對著他,面朝一堵墻壁發呆。

許問看了多久,他就發了多久的呆。

他手裏捧著一個粗瓷碗,碗裏的東西明顯還沒有吃完,但他拿著筷子的那只手卻停住了,一直沒有動。

這是……遇到什麽難題了?

許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過去打擾。

朝廷選出來的競選的這五個主官,每個人的風格都不一樣,擅長的方向也不一樣。

現在許問對其他幾個都有了些了解,唯一捉摸不透的就是這一位。

小工出身,靠著一張圖紙就從無數頂尖工匠裏脫穎而出,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傳說中的墨藝殿,究竟是什麽樣的?

還有,恰好在皇帝巡視的時候被看見,這真的是湊巧,還是有意為之?

這些事情許問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把思緒收了回來。

別人做得再怎麽樣,最後有決定作用的還是自己的作品。

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第二天他搭建起了整個城市的框架,開始往上建房子。

這是最簡單的工作,也是南粵工匠們最熟悉的。

拉錘線、砌磚、抹灰……他們幹起來極其流暢,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每樣東西都非常小,做起來需要細手細腳,格外細致。

他們以前也做過燙樣,只需要大致描個型,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但這次,許問要求得更加嚴格,像做成品一樣要求,每個細節都需要非常到位。

南粵工匠們知道這做的是關乎自己命運的大事,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許問怎麽要求,他們就怎麽做,一點也不疏忽。

與此同時,其他組也正在各自展現自己的實力。

最顯眼的是劉萬閣那一組,他的弟子們砌一面長形的石台,並不像普通工匠那樣一塊磚一塊磚地墊上去,而是把它們一塊塊豎著,整齊排列。

如果許問在這裏看見的話,一定會覺得這種排法,不就是多米諾骨牌嗎?

弟子們在排磚的時候,劉萬閣就坐在旁邊,笑呵呵地看著。

等到弟子們全部排好了,他背著雙手,慢悠悠地走過來,走到最前面一塊磚的跟前,彎下腰,用食指輕輕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