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夜半雨

許問看了一會兒星星,不久有雲過來遮蔽了天空,他也就漸漸地入睡了。

睡沒多久,他被迫醒了過來。

下雨了。

嘩啦啦瓢潑大雨當頭澆下,一掃白天的殘暑,也把他們都澆了個透心涼。

“哇哇哇,怎麽漏雨!”呂城大叫著跳了起來,四處掃可以躲雨的地方。

“睡的地方不好,能擋雨的地方都被馬住著呢。”周志誠也起來了,苦笑著說。

“人不如馬啊……”呂城嘮嘮叨叨,抹抹臉,鉆進了馬棚深處。

許問他們也跟著鉆了進來。

雖然他們之前就被叫作是馬棚考生,但他們住的地方其實是在馬棚的外緣,勉強多出來放草的一個小棚子,四面可以遮風,頭頂卻只能擋小雨擋不了大暴雨。

不過那地方離馬匹距離比較遠,比較清凈,也不怎麽臭。現在一進裏面,明顯的臭氣就撲面而來了。

呂城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捏著鼻子勉強在一個稍微通風一點的地方坐下,唉聲嘆氣:“怎麽這麽倒黴,明天還要考試呢。”

許三錢明他們沒他這麽嬌氣,他們拿起工具,主動開始打掃,先清理出一個地方讓周師兄睡下——馮師傅自有去處,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又打掃了一個幹凈地兒叫許問。

周志誠有些意外地看過來。在他的想法裏,師弟孝順師兄才是正常的,這舊木場怎麽倒過來了?

他當然不知道,這一年裏,舊木場都是連天青教了許問,許問再來教他們。在許三他們眼裏,許問就是他們半個師傅,他們心裏的感激與尊重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

許問搖搖頭,說:“一起。”

呂城坐在角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後,他也默默地拿起了工具……

“倒黴倒黴。”呂城苦著臉,整理自己的包裹。

淋了雨又清理了馬棚,衣服不被弄臟是不可能的。他們每個人都只帶了一套換洗衣物,現在也被弄濕了,還沾上了馬糞的臭氣。但除了這個,他們換無可換。

“趕緊的,搞好了再睡一會兒,養足精神明天考試!”周志誠提醒。

大家夥兒全部換好衣服,和衣睡下,呂城琢磨了一會兒,仍然穿著臟衣服,小心翼翼地把幹凈衣服撐到了外面比較透氣的地方。一晚上工夫,總能把臭氣吹散一點吧?

這時已是淩晨,睡沒多久,外面就漸漸喧鬧起來,一些要趕路的人要來馬棚牽馬上路了。

姚氏木坊的徒弟們被迫起床,避到外面去漱洗,這時呂城又是一聲慘叫:“我的衣服!”

他晾到外面的衣服一頭拖到了地上,沾了大量草屑和馬糞,另一頭的袖子正被一匹馬叼著在嚼。

“孽畜!我的衣服有什麽好吃的!看,全弄臟了,這可怎麽辦!”呂城欲哭無淚。

許問有些想笑,他把自己昨天換下來的那套遞給他:“比你的應該幹凈點,將就著穿吧。”

他比這群古代人還是講究不少的,換下來的衣服也比他們的要幹凈。

呂城發現了,接過來穿上,嘴裏連連道謝:“太感謝了,太感謝了,回去之後請你吃飯!”

一群人終於打理好了,離開大宅往縣衙考場的方向走。

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樣,藍得發亮,絲絲白雲飄拂其間,被陽光映得發亮。

許問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低下頭時突然看見了大宅門上的牌匾,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梓義會所”四個字。

許問念出了這四個字,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周志誠明明不識字,也擡頭跟著看了一眼。

“梓義會所,是吳越一帶所有水木工匠的大本營,也是所有幹這一行的工匠的保護傘。它在這裏叫梓義會所,在京城、在南粵、在西疆也一樣叫梓義會所!”

周志誠聲音不大,但是擲地有聲,神情間溢滿了驕傲。

吳越、京城、南粵、西疆?

許問聽見這四個地理名詞,頓時來了興趣。

鄉下山窩窩裏不知時事,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來到的是什麽年代,這也很正常。結果現在到了縣城裏,參加徒工試這樣的大型考試,他還是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年代。

他對歷史不熟,街上走的人說的話、穿著的服飾、官制考制什麽的明明都是線索,但是他一點也判斷不出來。

他只隱約覺得,自己在歷史課上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朝代有徒工試這樣的事情。

他很想打聽一下,但又怕露了破綻,不知道從哪裏打聽起。

現在聽見周志誠說到四個名詞,他心想:吳越,那不就是萬園市清代老宅所在的位置?它跟這個世界有什麽關系?

周志誠還在講梓義會所相關的事情,許問聽著稍微有了一些概念。

這個梓義會所,大概就是這個時代這一帶水木工匠的工會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