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頁)

宴會廳裏,粟安轉了一大圈,終於發現靠在墻邊的沈擎宇。她忙跑過去問道:“小宇,你看到阿錦了嗎?”

沈擎宇搖頭。他也好長一段時間沒看到紀錦的身影了,也正在用尋找。剛才他給紀錦發過消息問他在哪兒,紀錦還沒回復。

粟安一臉納悶:“真是的,跑哪兒去了?宴會馬上正式開始了,還想讓他代表東道主先上台說幾句話呢。”

她轉著脖子往四周看,小聲嘀咕:“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搞什麽呀?”

沈擎宇心裏咯噔一下。

“你要是看到他,跟他說一聲我在找他。”粟安吩咐沈擎宇,“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

沈擎宇點頭。粟安剛走開,他立刻拿起手機給紀錦打電話。

“嘟……嘟……嘟……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

沈擎宇按掉電話,捏著手機思考了兩秒,扭頭朝外跑去。

……

八樓露台。

宴會是在七樓舉辦的,這座酒店的八樓有個寬敞的露台,放著幾張帶太陽傘的小桌子,方便客人在這裏喝咖啡聊天,欣賞不遠處的春暖花開的浦江沿岸。

紀錦站在欄杆邊。這個點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露台上除了他並沒有其他客人。

他跑上來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待一會兒,吹吹風也許能讓他發脹的頭腦清醒點。但午後的露台上除了曬得人眼暈的陽光外,一絲風都沒有,烈日讓他大腦更脹痛了。

他腦海中仿佛同時有十幾只交響樂隊同時在演奏,可怕的是,這其中每一個音符他都能聽見。大腦同時處理這麽多線程的信息,讓他快要爆炸了。

——前幾天沈擎宇問他跟父親的關系怎麽樣,他沒有說,不是因為他不想跟沈擎宇傾訴,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有些話說了之後,他不敢想沈擎宇會怎麽看他。

——剛才紀君謙問他,他們之間是不是存在什麽誤會?紀君謙甚至連到底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

是誤會嗎?不是,是矯情,是有病,是他媽的神經病!

十四歲以前他最喜歡的人就是紀君謙。紀君謙很有耐心,從來不會對他發火,不像母親那樣喜怒無常。每次殷青發脾氣砸完東西,紀君謙會沉默地上前收拾殘局,然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生活。

那時候紀錦覺得父親很可憐。他討厭母親,除了母親對他喜怒無常之外,還因為他心疼父親。

而那時候他和紀君謙確實是很親密的。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不會跟殷青說,只會告訴紀君謙。哪怕爸爸只是對他笑一笑,拍拍他的頭,他也覺得很高興。

他們父子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疏遠的?……是那一天他因為沒買到想要的黑膠唱片,他焦慮發作在家裏大發脾氣。父親用一種疲憊的、傷心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小錦,別學你媽媽。不然以後沒有人會喜歡你的。”

這大概只是紀君謙一時的無心之語,對紀錦來說卻不啻於五雷轟頂,直接把他轟成了渣渣!

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原來已經發生了。

就是從那天起,他開始逃避跟紀君謙接觸。不想看見父親,不想跟父親說話。他把紀君謙的備注名改為“第二鋼琴協奏曲”,甚至連名字都不想看到。任何一點線索都會讓那句話像緊箍咒一樣在他腦海裏不停回蕩。

真可他媽的……真他媽的操蛋!

每次想到那句話紀錦就很想罵人,但又不知道該罵誰。他在這種悲憤情緒中創作出了許多作品,甚至還因此拿到了多個創作類的大獎。

這一點上他的父母是勢均力敵的——他們都成了他的靈感源泉。多少個深夜,聽著母親的演奏,想著父親的那句話,一首一首傳遍大江南北的歌曲就這樣誕生了。

——可是這一切到底該怪誰呢?怪殷青嗎?她果然也確診了,而且應該最近才剛開始治療,所以服了藥後反應那麽大。她痛苦了很多年,甚至連她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怪紀君謙嗎?他十幾年的耐心養育,只因為一句無心之語,被小心眼的兒子當瘟疫一樣躲著!

——還能怪誰?怪他自己啊!如果他是個情緒穩定的正常人,他就不會在母親情緒崩潰的時候跟母親互相崩潰互相傷害。

——如果他是個有良心的孝子,他就該想著紀君謙對他好的點點滴滴,而不是被一句話死死困住走不出來!

——清醒一點吧!既然知道都是自己的錯,就趕緊回去啊!像個正常人一樣快快樂樂地跟家人相處,給所有賓客敬酒道謝啊!

——還待在這裏幹什麽?你到底還他媽的想幹什麽?

大腦好像已經恢復了理智,下達著最正確最理性的命令。但身體偏偏要跟大腦作對,就是不往宴會廳走。身體甚至著急逃離這個地方,連回去坐電梯的時間都等不了,從露台上跳下去,是最快的離開這個酒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