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靈源

丙班五個小崽子被她操練得精疲力竭後才被她放回去,南棠也才脫身離開。

天已徹底變黑,化波峰植被稀少,她的冥思洞四周就更荒蕪了,只有嶙峋山石與稀稀拉拉的草木,被夜色籠照,顯出兩分可怖來,與這洞府名字兩相貼合,是個孤獨的地方。南棠心裏想著句芒春種的事,無意識地走到冥思洞府前。

一道黑影卻忽然閃過,鬼鬼祟祟地靠近冥思洞。南棠立時停下腳步,翻手便扣住張靈符,不動聲色地盯著那道黑影。

冥思洞裏只有小奶虎,莫非這是螢雪派來的?她是發現了什麽?

南棠正狐疑著,那道黑影站在冥思洞石門外張望片刻後蹲到地上,似乎摸出了什麽放在地面上。

放完東西,他又悄然起身,打算離去。

黃符倏地飛來,炸起一片亮光,將洞外照得通明。那人眼睛乍遇刺眼光亮,不由自主以手背擋眼。

“是何人在我洞府之外鬼鬼祟祟?”

清亮女音響起的同時,一段青藤如蛇般在地面蜿蜒爬過,倏地纏上那人腳踝。那人並沒反抗,聽到南棠的聲音反而放下手轉過身,高聲道:“虞師姐誤會了,我不是歹人。”

光線稍有變化,沒那麽刺眼了,南棠依舊警惕地望著來人。那是個瘦高的修士,從他身上傳出的靈氣來看境界並不高,比她還低一點,再看此人打扮,是門派內普通弟子的衣著。

“你是何人?”南棠問道。

他轉身面向南棠,邊自報姓名邊朝南棠施了一禮,然後才解釋起自己的身份:“虞師姐莫驚,我也是住在化波峰的弟子。我和這裏的好些師兄弟一樣,早年曾受過師姐的恩情,師姐可能不記得我們了,當初我們初入門派時,是師姐親自迎接的我們,後來見我等修為低下,更是不吝賜教,每次帶我們試煉都不遺余力,於我等修行幫助良多。”

南棠聞言回憶起從前。

確實有那麽回事。早年她曾負責過門派中接引新人的事務,每個剛入門的弟子都曾經由她帶入門派,也曾經帶過他們試煉,對他們的教導從來沒有藏私。那時的她,因為天賦關系修為受限,同時又因是掌門親傳弟子接觸的都是門派上修而承受過許多明裏暗裏的惡意,修仙界強者為尊的潛規則她感受太深,因而對於新入門的弟子與修行艱難的低階弟子,天然存在一份悲憫,經常出手相助,不過幫完她也就拋在腦後,從來沒放在心上過,卻沒想過自己在低修心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

“只可惜我們天賦有限,修行了這麽多年還是無大成,辜負了師姐一番教導。”那人有些靦腆,說著慚愧地低了低頭,才又道,“得知師姐搬到化波峰,我等既驚又喜,得夠與師姐共居一峰,是喜,但師姐的遭遇……”

他說著頓了頓,輕輕嘆口氣:“師姐的事,我們都聽說了,兄弟們湊了兩壇仙酒,兩袋靈果,讓我出面贈予師姐,一則略盡心意,二則望師姐莫受前事桎梏。我本想偷偷放在師姐洞府門外,不想被師姐抓個正著,驚擾了師姐,是我的過錯。”

南棠低頭看向地面——門口果然放著兩壇酒與兩袋靈果。

“師姐,其實門中不是沒有人相信師姐為人的。我與好些師兄弟一直堅信師姐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只是可惜我們人微言輕,心有余而力不足,無法替師姐澄清,這麽多年,師姐委屈了。”他說著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南棠沉默地聽他說完,心頭大暖。她從未想過,自己生活了近百年的門派裏,唯一尊重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死對頭;願意無條件相信自己的,是一群境界低微的修士;能心疼她所受委屈的,也是這群早就與她毫無交集的修士……

她委屈嗎?當然委屈,但聽完他這番話,她又不委屈了。

心底那些屬於過去的沸火,似乎重新點燃。

“夜已深,我就不打擾師姐休息,告辭。”他說完心裏話,就要轉身離去。

“等等。”南棠叫住他,“煩請代我轉告眾位同門,虞南棠謝過諸君,也謝謝你。”

語畢,她鄭重還他一禮。

他笑著離去,南棠將地上的禮物收入儲物袋,只留一壇酒拎在手裏。

她邊打開洞府邊挑開酒壇泥封,清冽酒香四溢,靈氣逼人的酒液叫人垂涎,南棠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只覺得整天的疲憊都被撫平。石門再度合攏,冰桑樹在簡陋的洞府裏綻放幽幽光芒,小奶虎趴在樹下,虎爪壓著片桑葉,正無聊地喂蠶寶寶打發時間,聽桑葉被“卡呲卡呲”嚼碎的聲音,知道南棠進來,他也沒擡頭。

“小乖,你說……這世間有沒有不以強弱分階的地方?”南棠邊飲酒邊走到小奶虎身邊坐下,不等他回應,又自問自答道,“想來是沒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凡人如此,修士亦如此,有爭鬥便分強弱,強者自然淩駕弱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