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沐浴

雪羊緊緊巴住南棠的衣襟,咧嘴呲牙恐嚇伸手過來的修士,卷曲的毛都要炸直,南棠連他的後槽牙都看到了。察覺到南棠的笑意,小羊羔狠狠瞪她——就算這軀殼只是權宜之計,他也不願意頂著羊身被剃光加絕育,那絕對屈辱!

奈何他這副小模樣並沒殺傷力,還有點小可愛,對南棠構不成威脅,只不過南棠從羊眼裏讀出一個訊息——寧死不從。他有可能當著人前從羊嘴裏跑出來,以真身示人。南棠憋住笑,把他揣懷裏微一轉身,躲開來人,輕輕撥弄著羊頸上掛的鈴鐺淡道:“這是我的羊。”

掛了鈴鐺,就是有主。

來人愣了愣,求助般望向嫣華:“嫣華師姐,這……”

嫣華撓撓頭,人際關系一向讓她頭疼,思索片刻她方道:“不就是只羊,師叔說是她的就是她的。”

那人跺跺腳,悻悻離去,離去前還瞪了南棠與雪羊一眼。

恐怕不用一個時辰,掌門夫人強取豪奪一只羊的消息就要傳遍整個門派。

南棠把雪羊抱到頰邊,唇湊上它的耳朵,小聲道:“又救你一回。”

賠上自己的聲譽,她總要討回些什麽。

淺淺氣息拂過,小羊的耳朵微微下折,有點輕顫。他無視南棠那明晃晃的討債嘴臉,假裝自己真是只羊,把頭往她頸彎裏一埋。

細軟的絨毛撓得南棠脖子癢癢,她笑了兩聲,向嫣華道謝後又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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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踏出春醒坊,小雪羊就掙紮著從她懷裏一躍而下,在山間跑起來。

春醒坊所落的山頭山勢平緩,視野開闊,觸目所及是萬裏雲空風吹沃野動的開朗景象,南棠忽生置身天地間化作一株隨風搖擺的蔓草稻苗的錯覺,僅管手上的麻煩事一件沒事,心裏的大石一塊沒落,但她總有壓頂烏雲一掃而空的暢意,便也任由小羊撒歡,自己慢悠悠跟著。

小雪羊跑了一段路又回頭看她,似乎要帶她往某處跑去。

南棠會意跟上,直至跟著羊拐到一間石屋後的無人角落。小羊四下看看,確認附近沒人後,小短蹄忽然在地上刨起土來。南棠詫異地看著他,道:“你剛剛從春醒坊溜出來,就是到這來?”

雪羊沒回她,只飛快刨個坑,而後豎直羊身,吧唧一下跳進只容得他一羊的坑裏,再用前蹄扒拉坑旁的土進坑,直到把自己埋起後,才望向南棠。

“你讓我把自己埋進土裏?”南棠覺得不可思議——真把她當成種子了?

雪羊又從土裏躥出,紛飛的砂礫險些迷了南棠的眼。

南棠看著地上的小土坑——埋還是不埋,這是個問題。

雪羊繞著她跑了兩圈,南棠妥協,掐訣化出鉆地粗木,不多時地上土坑鉆成,她咬咬唇跳進去,只露個腦袋在地面上。

也罷,總要弄清楚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何事。

就在身體接觸到泥土時,幽青的光芒又自小腹處亮起,泥土中遊過萬千藍色細芒,鉆入她的皮膚,朝著小腹幽青的紋路聚去。

南棠驚呆,微涼的氣息帶著春醒坊四野的靈氣,灌入她體內,這一回她能清晰地察覺,這些靈氣不僅僅是木靈氣,還有金火二靈。照理五行金克木,她是純木靈根,根本無法吸納金靈氣,如今是怎麽回事?再者如此大量的靈氣,她一輩子也沒感受過,可這些靈氣入體之後卻又沉寂,如石投大海般悄無聲息,她的丹田一片平靜。

小雪羊已豎起羊身,靠著墻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只後腿交疊,前腿環胸,宛如人般盯著南棠,只差沒在眼睛上畫兩抹深蹙的眉毛,那就像極了一只成精的羊。

就這般過了盞茶時間,小羊忽然跳起,沖到南棠身邊刨土。

外邊隱隱約約傳來人聲:“昨日剛拌好的赤金沼火土,怎麽會變成這樣?是不是附近出了什麽妖物?快點找找!”

南棠回神,和小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雲川殿內變成廢石的盆土。

外頭的人越來越多,忽促的腳步已近在耳畔,南棠離土而起,不及拂去身上泥汙,輕道聲:“跟上。”小雪羊已有準備,羊身一躍,在她說話的档口就跳到她肩頭,和她一起隱去身形。

就這盞茶時間,石屋附近近一裏地剛鋪灑的赤金沼火土,已成廢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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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小雪羊被人扔進雲川後的靈川池中。

一猛子紮進水裏,雪羊狠狠喝了幾口水,羊軀在水裏團成球翻了幾個跟頭,才慢慢又浮出池面。

細微的水花聲響過後,雪羊看到將自己扔進池中的始作俑者反撥長發自池中站起,烏黑的長發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無數靈川水珠灑落,折身著池頂泄下的天光,晶瑩如碎玉飛濺。

“洗洗!”南棠簡單道。

修士雖能以法術馭風馭水自潔,但細小的沙礫仍舊難以清理幹凈,再加上她的符箓是留著應付急險情況用的,她並不想浪費,是以把雪羊帶到這裏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