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他們稱呼我為墮神，妖魔，威脅我要我離開青森。”

中也說道，他突然放松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癱在沙發上，“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好笑。”

中也豎起食指，“一開始向我供奉祈禱未有過回應時，他們是如此的虔誠，在我做出回應、實現他們的願望後，他們歡欣鼓舞，甚至流下淚水。”

中也豎起第二根手指，“但在我叛逃到達青森後，他們朝我開槍，投擲尖銳的工具，說我是帶來災禍的墮神妖魔，威脅我離開青森，臉上全是厭惡與純粹的惡意。”

中也豎起第三根手指，“而在我後來回到港口黑手黨後，我又見到了他們淚流滿面跪求我的寬恕，向我道歉，重塑神社，再次虔誠的向我供奉。”

他感嘆，“人類真是復雜。”

太宰治沉默了會，他的語氣意外的很柔和，“那麽，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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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他看向其中一個喊得大聲穿著青色衣服的老婆婆，在差不多半年前，老婆婆曾經帶著一籃新鮮的水果，在神社祈求哭訴，讓她的丈夫活過來，中也實現了她的願望，那個時候，老婆婆笑得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了。

中也張了張口，“…為什麽？”

他的聲音很輕，在周圍的吵鬧聲中被沖散，太宰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手裏的槍對準了那位老婆婆，“中也，先離開這裏再說。”

中原中也聽到耳邊有尖叫聲，明明想捂住耳朵，但好像失去了對肢體的控制力，連擡起一下手臂都做不到。

“那麽多拿著槍的人闖進青森來找你！你去了哪！如果不是因為你，那些家夥不會毀壞了我的房屋！！”

“我們向你求救的時候你在哪？！我的孩子在森林裏走失，在你面前祈求了無數次，為什麽實現別人的願望而不實現我的願望！”

“我的丈夫成了不死的妖怪！受傷不會流血，傷口好的極快，就算意外失去呼吸過不了多久又重新睜開眼睛，他成了不死的怪物！！成了妖怪！！”

“如果不是你，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來到青森，肆無忌憚的翻找開槍，我們的生活被絞得一團亂！向你求救許願的時候你在哪！”

“我向你許願，祈求你保佑我出生不久的孩子，可那孩子最後還是死了！”

中也感覺到耳朵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不知道什麽時候織田作之助的手捂住他的耳朵，太宰治把他拉到身後，擋住他，好像這樣子中也就可以聽不見、看不見一樣。

“你帶來了災禍！化為人形的醜陋妖魔！”

可是沒有用，他還是看得見他的信徒們揮舞的手臂，聽得見指責憤怒驅趕他的聲音。

中也想反駁，明明不關他的事，明明是你們向我許願的，明明我是在實現你們的願望。

我救了你們啊。

中也想到。

太宰治開了槍，把愣在原地的中原中也推到織田作之助懷裏，冷著臉：“他們已經無法交流了，我們快走。”

在轉身時，中也聽到有人在喊，“他對我們動手了！我們這麽誠心的供奉他，他竟然對我們動手！！”

“殺了他！殺了他！”

“殺死妖魔！殺死妖魔！”

中也想，我果然還是不懂人類。

幾乎是落荒而逃，他們又回到了橫濱，在橫濱的安全屋裏，中也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

織田作之助想說什麽，但是卻只能動了動嘴唇，什麽都說不出來，苦惱自己的笨拙。

太宰治不知道從哪裏拖出來一箱汽水，看了一下生產日期，拿起一瓶丟向中也，“橘子味的。”

中也隨手接過，沒有喝。

太宰治走過去，坐在中也面前，“中也，冷靜一點，你什麽都沒做錯，這是森先生的小把戲。”

中原中也問，“你之前說過，我做我認為的好事，指的就是這個嗎？”

太宰治其實並不是很想說，但在中也平靜的目光下，還是開口說道，“算是吧。”

“人類是一種很復雜的生物，中也這種單細胞的小蛞蝓就不要想那麽多了。”

織田作之助說，“不要管他們，中也，不要動搖你的心。”織田作之助有些擔心。

中原中也指甲無意識摳了摳汽水上的包裝紙，“不死的怪物，那位老婆婆是這麽說的，那麽，他們也會這麽想嗎？蘭波、阿呆鳥、醫生…他們也會這麽覺得嗎？”

被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從小養大、被在如白紙一樣的世界裏肆意塗抹的中原中也茫然的坐在那裏，狼狽得就像一只被雨打濕的小動物，“是我做錯了嗎？”

“你沒錯。”

“你有錯。”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聲音同時響起，織田作之助皺眉，“太宰…？”

太宰治說道，“中也，你是有錯的，”他的語氣堅定，“你錯在對他們太仁慈，中也，我說過的吧，你是人類，做不到十全十美，只有神明才能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