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難道我不算尊上的掛礙麽……

逝水宮數千年來塵封地下,不見天日,如今雖因離央之故重現世間,一時卻難改宮內衰敗頹廢之景。

於是陵舟和姬扶夜便無奈做了苦力,施法掃除宮闕之內的塵埃。

遠遠見著離央與風玄殷撞壇而飲,陵舟憤憤不平道:“小爺都幾千歲了,為什麽喝酒還不肯帶我,這酒還是小爺帶來的呢!”

姬扶夜笑而不語,離央和風玄殷如此,自然是有些師兄妹之間的話要說。

陵舟一邊幹活兒,一邊眼巴巴地看著枯樹那方,好一會兒,離央似乎終於注意到他,擡手示意。

雙眼頓時一亮,陵舟化為一只翎羽赤金的鳥兒向枯樹上的離央的風玄殷撞去。

伸手抓住陵舟右翼,風玄殷將他放在樹上,含笑說著什麽。

姬扶夜笑笑,沒有上前,舊友相聚,大約是有許多話要說的。

如今陵舟跑了,清掃逝水宮的就剩下他自己,動作便要快些。

若是沒有意外,這逝水宮就是離央未來長居之地,自然也是姬扶夜棲身之處。

既然要長久地住下來,便得好好收拾一二。

與風玄殷的這場酒一直喝到深夜。麒麟與金烏自天際遠去,離央孤身一人獨坐枯樹之上,身後天幕之上彎月如鉤,她的身形在月色下備顯寂寥。

風聲呼嘯,掠過枯樹枝頭,安靜得有幾分淒然。

姬扶夜並不喜歡這樣的安靜,這讓他覺得她離自己很遠,怎麽也觸及不到,像是與整個世間都割離。

“尊上。”姬扶夜喚了一句。

離央垂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似終於染上了凡塵世俗的氣息。

“小狐狸。”她倚著樹,懶懶地回道。

姬扶夜站在樹下,擡頭問道:“尊上可是醉了?”

離央蒼白的臉龐上浮上淺淺緋紅,朱唇似血,目光流轉之間竟生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區區一壇扶桑酒,還醉不倒本尊。”

當日在燕國那日不過是意外,偏偏正好叫這只小狐狸瞧見,在一個比自己小了數千歲的小輩面前失態,離央心中免不了會有幾分在意。

低頭對上姬扶夜的雙眼,離央微微勾了勾唇:“本尊只是甚覺歡喜。”

姬扶夜不言,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今日本尊又了了一樁心事,不該歡喜麽?”離央的話難得這樣多。

姬扶夜於是點了點頭:“的確應該歡喜。”

星落所為已被大白於天下,旁人施加於她身上的汙名終於洗脫,從此再沒有誰能稱她叛徒。

以離央的實力,或許早已不在乎這些流言蜚語,但姬扶夜在乎,所以他才會千方百計找到證據,當著三重天一眾仙君面揭露星落的謀劃。

“你做這麽多,究竟有何所求?”這是離央第二次問出同樣的問題。

他本沒有必要做這些。

離央不太明白姬扶夜的心思,她本就不長於揣摩人心。

“只是順心而為罷了。”姬扶夜的右手負在身後,坦然答道。

“你無所求?”離央挑了挑眉。

姬扶夜沒有回答,許是有的,只是這一點妄念,卻不能直言告知於她。

離央得不到回答,便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他不說便罷了,人總是有些屬於自己的秘密。

待他需要說的時候,自會說的。

眉目間浮起一股淺淡倦意,離央飛身落地,玄色的裙袂在風中舞動,姿態輕靈。

“還剩最後一件事。”她輕聲道。

“解決明霄之事後,本尊便再無掛礙。”

那是她如今最後,也最深的執念。

月色下,她好像要乘風而去,姬扶夜上前一步,含笑道:“難道我不算尊上的掛礙麽?”

離央回過身,輕笑一聲:“你倒的確是滿身的麻煩。”

擡步向前,微涼的指尖點在姬扶夜眉心:“既是本尊身邊的人,總不能讓旁人欺了去。”

“給你一月,將這劍法練至化境。”

一月?姬扶夜暗驚,他眼光不差,自然看得出,想將離央今夜授他的劍法練至化境,這一月間必須得晝夜不停。

這大概會是他的極限。

便在這時,離央又取出一枚玉簡,扔向姬扶夜。

姬扶夜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接住。

“姬氏的心法,元嬰之前或可一用,至於如今,你可在這玉簡中擇一而取。”離央說罷,回身向殿內走去。

姬扶夜若是不願改用旁的心法,倒也無妨。

這終究是他的修行,該有他自己決定。

神魔兩族的功法……姬扶夜將神識探入玉簡,以他的身份,往日是沒有資格接觸到這些功法的。

“是。”他忙躬身對離央道。

只是若換功法,時間便越發緊了起來。

旭日東升,霞光漫天,映在逝水宮琉璃瓦上,光彩耀目。

陽光照入殿內,離央睜開眼,從白玉床上起身,赤足向外走去。

原本有些破敗的逝水宮竟然已經改了面貌,素白紗幔後,窗邊白瓷瓶中有幾枝煙紫色的重瓣芍藥,花瓣上有晶瑩朝露,嬌艷欲滴,帶來幾分別樣生機。